偷偷回家摘个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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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群妹

周日清晨,我临时起意回家。没有提前告知父母,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当我的脚步声惊动院里的老狗时,母亲正坐在堂前诵经。听见我的声音,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绽开笑容,连经书都来不及合上,就小跑着来开矮墙的院门。

父亲从里屋出来,搓着沾满泥土的手说:“地里没什么好东西,就没叫你回来。昨天刚挖了土豆,又种了黑芝麻。”我随口夸赞父亲种的土豆好吃,蒸熟后蘸点酱油就足够美味。母亲立刻接话:“那是当然,新挖的土豆粉得很。”她说话时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田垄上被犁开的泥土。

墙上的老式挂钟才指向九点。我突然想去地里看看,母亲欣然应允:“正好,回来就能吃午饭。”我家的地在四塘南,而老屋在三塘南。骑上电瓶车穿过村庄,新建的小区楼盘突兀地立在田野间。再往前,三塘横江静静流淌,对岸就是村里的田地。

机器的轰鸣声突然刺破宁静。我心头一紧:难道工厂已经建到地头了?定睛一看,是高架桥的墩柱。一条高速公路正穿过三塘,不远处,盼了多年的高架桥正在施工。除了几个建筑工人,田间少见人影,偶有老人的三轮车慢悠悠驶过。倒是三塘江边的垂钓者气定神闲,与轰鸣的工地形成奇妙的对比。

田间的道路早已硬化,再不会像儿时那样“雨天两脚泥,晴天一身灰”。我把车停在路边,走过独木桥,穿过一片沙沙作响的玉米地。在一处樟树林前,就是我家的地。

一个圆滚滚的西瓜突然闯入视线,它大咧咧地躺在叶子外面。我下意识环顾四周——小时候,这样的西瓜肯定要被人顺走的。还好,四下无人。旁边是建根叔家的荒地,自从他夜里骑三轮车坠河身亡后,这块地就荒芜了。我顺手拔些野草,给几个西瓜盖上“被子”。

听父亲说,现在周末常有城里人来郊游。他们有时会随手摘走几个瓜果,甚至踩坏庄稼。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家家都会在地头搭瓜棚。夏夜躺在棚里,蚊虫嗡嗡作响,但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星斗,还有忽明忽暗的萤火虫。

往里走,蒲瓜已有拳头大,黄瓜顶着嫩黄的花,西红柿开始泛红。唯独茄子赌气似的,一根都不肯长。南瓜倒是争气,圆滚滚的肚皮泛着青光。我决定摘个最大的——父亲总舍不得早摘,总是说“还能再长长”。但我偏要做第一个尝鲜的人,这种喜悦,就像小时候举着满分考卷跑回家。

我开始在田埂上“检阅”我的战利品:翠绿的黄瓜、毛茸茸的蒲瓜、沉甸甸的南瓜……当它们全部装进帆布袋时,我的手臂被勒出红痕。这种沉甸甸的感觉,或许就是丰收的滋味。

回程时,高架桥的阴影正投在我家的菜地上。母亲说,明年这片地可能就要被征用了。我抱紧怀里的瓜果,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总舍不得早摘——能多躺一会儿,就让它们多躺一会儿吧。

2025-06-14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219354.html 1 3 偷偷回家摘个瓜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