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第十二届储吉旺文学奖·优秀作品奖

蒋在 文学允许我们在软弱中停留片刻

蒋在,新锐作家,1994年生于贵州贵阳,现居北京。

其小说见于《人民文学》《当代》《十月》《钟山》等,出版小说《街区那头》《飞往温哥华》,诗集《又一个春天》,曾获“山花文学双年奖”新人奖,钟山之星文学奖,西湖新锐文学奖,牛津大学罗德学者提名,是老舍文学院合同制作家。

2025年4月,她凭借小说《11号病房》获第十二届储吉旺文学奖·优秀作品奖。

颁奖词说:《11号病房》以细腻入微的笔触,构建了一个充满质感的病房世界,在这个逼仄却又包罗万象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出路。故事宛如多棱镜,折射出现实生活中的万千景象,人物命运紧密交织,构成人性的复杂拼图。从而使我们在阅读中不断审视自我与他人,在苦难与困境中看到希望与温暖。

记者:感觉《11号病房》是个有点忧郁的故事,你怎么想到写这么一个题材?

蒋在:这篇小说主要想写一个女人,一位母亲的疾病,以及病房里所有人的疾病,在这个挤压的空间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着出路。

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像是在贴近一个巨大的沉默之物,因为这些人物都在没有任何风暴的日子里,悄悄地塌陷,疾病对他们来说反倒是另外一条出路。

小说主人公是一个30岁多的女人,在无奈和含混中的一次逃离,她和母亲在既靠近又远离的关系中,各自疲于奔命,在一次意外的,没有资格生病的时间里,她对一切有了更多的打量。

但归根到底,我想写的不是她们日常的挣扎与痛苦,而是时间——时间如何在女人们的身体里流动、腐蚀和沉淀。我希望在女性的身体、疾病、老去、抑郁、失语等等这些经验之中,找到一种平衡的方式:那就是或许不应该是去讲述,而是去陪伴;不是试图去解释,而是去承认它的复杂与沉重。

记者:感觉你想的东西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深刻。

蒋在:写作并非选择。写作更像是一种对我们所有遭遇更迟钝的回应,一种面对命运,几乎无声的抗议。我们坐在桌前,不是为了表达什么,而是为了逼近某种沉默,那种我们试图命名,却又总是失败的东西。

感谢储吉旺文学奖,它允许一种声音被听见——哪怕这种声音本身微弱、踌躇以及不完整。我想文学对我们来说,不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强大,而是允许我们在软弱中停留片刻,不因我们会有这样的时刻而感到羞愧难当。

记者:你如何选择创作的题材?

蒋在:我一直试图去写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关系,试图去捕捉人在日常生活与精神世界里所面临的双重困境。写作对我来说是一种替代:替代回忆,替代解释,替代那些我不愿也无法说清楚的部分。

我习惯于修饰细节,甚至像创造密码和暗号那样将它们变成别的什么,将一个人、一段关系、一个时刻,压缩、变形、重构,它们不能被表达太多,但也不能表达错,就像我们在生活里被要求的那样。在别人问起,你的小说中某一个部分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时候,我常暗自窃喜这就像一场游戏,他们抓住了虚幻的东西而非那些我想隐藏起来的事物,小说构建起来的宫殿里的棱柱正变得越来越真实,不再有人知道这宫殿中的哪一道门是我曾经跨越过的门,哪一扇窗是我曾经打开又关上的入口。

记者:文学创作对你来说似乎充满着吸引力?

蒋在:文学当然充满着魅力,并且我感到这种吸引力在与日俱增。

我第一次发表小说《叔叔在印度》时是2014年,如今已过去十一年。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写作对我来说是一件可以随时中断的事情,它或许会变成一种遗憾,但绝不到“没有它,我活不下去”的程度。直到近几年,我逐渐意识到它是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我究竟为何写作这个问题,总像背景音一样时刻响彻着,有时候微弱,有时候又很强烈。我逐渐在自我的写作中找到了某种平衡的方式。写作的这些日子里,我不再急于去理清脉络,而是选择静静地与我生活里的这些混沌,不明晰的事物静静地坐上一会儿。

记者:你觉得AI时代我们还需要文学吗?文学在当下有何存在的意义?

蒋在:AI大概率能替代人类写作,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但不代表我们就不需要文学和写作。这个过程中,文学对我们的救赎更多的是彼此为镜的过程。是在别人的文字里看到自我,一部分我们愿意承认,还有一部分我们不愿意承认,极力想要隐藏的自我。文学让我们正视了自我的渺小、脆弱、平庸,并且偶尔以此感到欣慰,而非羞愧。

记者 顾嘉懿

2025-04-25 获第十二届储吉旺文学奖·优秀作品奖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210692.html 1 3 蒋在 文学允许我们在软弱中停留片刻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