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世界读书日。《宁波市全民阅读促进条例》规定，每年4月为宁波读书月。

第十二届宁波文学周期间，记者采访了获第十二届储吉旺文学奖的作家畀愚。听他讲述，文学何为？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畀愚，浙江嘉兴人，1970年生。

他从1999年开始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创作了一批大获成功的悬疑题材中篇小说。其中小说《叛逆者》被翻拍成电视剧，由朱一龙、童瑶等人主演，2021年播出。

今年4月，他凭借小说《十里塘》获第十二届储吉旺文学奖。

颁奖词说：《十里塘》以冷峻绵密的叙事笔触，在江南水系的肌理间镌刻出一部流动的家族史。小说以河流为时空坐标，构建起“离去与回归”的复调叙事，以手术刀般的精准剖开血缘纽带的共生与撕裂，在代际更迭中呈现伦理秩序的溃败与重建。十里塘的液态隐喻贯穿始终——既是地理诗学的具象载体，更是历史褶皱中人性暗涌的镜像，在静水深流间折射出乡土中国的裂变图谱。

问：感觉《十里塘》讲的是一个江南小镇的故事，您是浙江嘉兴人，这个故事有原型吗？

答：不完全算是江南小镇，这是一部虚构的小说，我虚构了一个有山有水的小镇，跟江南平原一马平川的水乡小镇有点不一样。要说出处的话，取名“十里塘”是因为我的家乡西塘有条河叫“十里港”。南方人把东西向的河叫“塘”，南北向的河叫“浦”，所以有“横塘”“纵浦”之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体会，我从小就有种比较迫切的感觉，想离开家乡到远方去。真正离开之后，又会不经意地思念，心里的那根线会被拨动。遗憾的是，当你真的在若干年后回到家乡，就是一个陌生人。

比如我的家乡西塘，以前很闭塞，现在是个景区，我去了之后也会被问“票子呢票子”，没有人知道你是从小在这个地方长大的。有人会把家乡写得很美好，在我看来不是。

问：你说的出走和归来让人想到，近现代文学史上有很多大作家都有过关于“故乡”母题的写作，《十里塘》最后说“世界是没有尽头的”，也让我想到沈从文的《边城》，不知道您创作的时候会不会受这些作品的启发。

答：文学作品很多时候就是体现人跟社会、人跟环境之间的矛盾。时代在发展，个人、家庭都在发展，在发展的道路上难免会触碰伤痕。

《十里塘》里的人物就是这样，女主人公想要婚姻却遭遇背叛，她有她性格里的强势，独立支撑起家庭，抚养弟弟。每个人都向往美好的生活，每个人又都在生活中挣扎，《十里塘》讲的就是这个。

我在这部小说里不止一次地写到——“世界是没有尽头的，世界的尽头就在你止步不前的脚下”。但此时此刻，我更想说的是——世界是没有尽头的，但文学是可以构建起一个完整的世界的。

问：有资料说以前您曾从事媒体行业，后来开始写作，是什么力量推动让您决定成为一个作家？

答：因为喜欢。写作是不由自主的，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有话要说，但我不能直接说，就通过小说来告诉你。

我觉得这也是命运使然。我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我小时候就喜欢看书，小镇上没有娱乐活动，电影一个星期放两部，一部放三天，剩下的时间只能看书。一般文学爱好者很多是中学时代就走上文学道路的，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后来的阅读很多是成为作家之后“补”上去的，人到中年再去看马尔克斯，确实是打开了眼界的，看过那些书，知道原来小说还能这样写。

问：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对您的文学和阅读是否带来变化？

答：时代一直在变化，从看字，到读图，到看视频讲故事。时代的变化无可奈何，我们只能接受它。新的事物产生，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旧事物被淘汰，但是文学不会。

我一直把文学看作是心灵的压舱石，不管世界发生什么样的狂风暴雨，船里有压舱石就会稳定。就像我在获奖之后的答谢词里说的，什么时候走上这条道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抵达了什么地方。

当然，任何东西都是求新求变的。同样一个故事，现在也需要从不同角度去讲，这也是小说创作的魅力。我喜欢在创作中不断尝试变化，不然，重复自己也没什么意思。

问：您觉得这个时代还需要文学吗？

答：上世纪80年代，你不谈诗歌可能连对象都找不到，这个时代过去了，下个文学时代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但我想它必然也会来的。

文学本来就是小众化的东西，18世纪、19世纪，文学、绘画、音乐都是沙龙式的，就在小众圈子里传播。如果所有人都在爱文学，那可能也挺可怕的。

总会有一帮人去看小说，比如我这次在来宁波的火车上，就看到有人在看小说。我会通过旅行观察这个世界，观察我们身边的人。作家有个特点，就是会观察。

问：今天继续吸引您创作文学的动力和源泉来自哪里？

答：就是一种惯性。这一天不去思考，反而不习惯。命运会推着你往前走，生活不尽如人意，但是我心态比较好。不能沉浸在小说的氛围里，小说是小说，生活是生活。

问：如果有机会让您去看看世界尽头的话，您会去哪里？

答：我们都会到达。对个人来说，（死亡）是世界的尽头。

问：您现在还有没有要出走的欲望？

答：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年轻的时候就是一味地想离开，无所顾忌的，现在既不想离开，又不想回归，我觉得安于现状就很好。幸好我还可以写作，过好当下每一天，让自己心态健康就好。

问：您对宁波有什么印象？

答：这里有我喜欢的美食，也有许多朋友，基本上每年都会来，东海小海鲜很好吃。宁波靠海，宁波人的性格相对比较强势，我们嘉兴人还是比较温和保守的，没什么大的雄心壮志，我是典型的嘉兴人。

记者 顾嘉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