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星湖畔

那些依水而生的日子

□董波

漫步星湖之畔,我觉得这是命运又一次地巧妙安排——去年五月,位于宁波星湖之滨的星湖湾小区成了我的新家。

宁波的月湖,以其深厚的人文底蕴和历史积淀,成为甬城人心中的一片净土;而日湖,则凭四季更迭的景致与游玩设施,让人乐而忘返。此刻,我静守家门前的这一泊星湖,她又将如何以她的方式,轻抚我的心弦?

晨曦初破,湖畔静谧如诗,我踏着轻盈的步伐,漫步在湖边那条蜿蜒的红色小径上。微风轻拂,携着湖水的呢喃,向我问好。露珠缀满蒹葭,苇叶轻摇,恍惚如《诗经》中走出的“伊人”,素手低眉,水袖含情。偶尔,几只水鸟从蒿草丛中惊起,划破宁静,留下了几声清脆的鸣叫。

午后,清茶袅袅升腾着的淡烟与窗外金银花的甜香、湖边湿润青苔的气息相互纠缠。静坐窗前那片绿意盎然中的我,手捧陆蠡的《囚绿记》,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感慨。为文中无辜被囚的绿枝叹息!当年作者“囚绿”,而今我却成了幸运的“绿囚”——书房窗外,客厅门前,绿意肆意攀爬;藤蔓垂帘,枝叶簌簌。被这绿深深“囚住”的我甘之如饴,随时可在“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湖畔,于那生生不息的绿枝间,寻觅先生笔下的绿友,共话岁月的静好。

星湖的蒹葭荡开记忆的涟漪,倏然将我带回唐家湾的河塘边。回望往昔,似乎冥冥之中,命运为我编的程序总是与湾湾湖湖相关。少女时代,我住在一个名为唐家湾的山湾里。那时需穿越长长的河塘,然后拐进水渠边曲曲折折的机耕路,方能抵达那个有着一湾小河的村庄。

虽然当时的生活条件艰苦,但水渠里哗哗的流水声却成了最治愈的旋律。我们一群闺蜜,白天在烈日下把秧苗的影子烙在泥水里。弓着腰倒退插秧的我们,还经常为那悄悄爬上小腿的蚂蟥义务输血。当我们用沾满泥浆的手背去狠狠地拍打时,那溅起的水珠里晃动的是彼此狼狈的笑脸。傍晚我们穿上花花的衬衣,相约在河塘边的苦楝树下,聊天、散步,谈人生。曾有一次,我们谈到浩然写的《艳阳天》,调皮的其中一位闺蜜看到我的长发一圈圈地盘在头顶上,还送了我一个书中人物“弯弯绕”的雅号。

快五十年了,每当想起当年的这些情景,心中不免有点莞尔。苦楝树总是在暮春飘落淡紫碎花,像撒下一地未写满的信笺,而我却顶着“弯弯绕”的绰号,在唐家湾的苦楝树下幻想远方。树影里缝补“艳阳天”的姑娘们不会想到,半个世纪后,我们真的可以住进当年那“书页”里,感受“艳阳天"下的幸福与快乐。

婚后,我再续“湖”缘,居于昔日慈城花屿湖的湖心,今称湖心村(这是历经变迁,湖泊完全淤塞后变成的村落)。湖心村的青石板路上,唐贞元年的月光至今仍在流淌。当年,这里有刺史任侗劝民修筑,用于灌溉,如今,走过这里的湖门闸,仿佛仍能听见唐贞元年的夯土号子与闸下水声共鸣千年。

入住湖心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次因连续大雨,山上的洪水快要冲跨堤坝的紧急关头,我毫不犹豫地拿着全新的麻袋让家里人一起去堵洪水。在湖心村的日子,肩上多了一份家庭的责任。生活忙碌而充实,我穿梭于保留古迹的“湖塘下、湖门闸、湖门桥”间,努力地工作,用心地生活,感受着岁月的沧桑与变迁。那高高的“湖门闸”,水声哗哗,旁边三块长石条铺就的小径,是行人通行的唯一通道。每天上下班特别是带着孩子去城里上幼儿园经过这里,我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有时骑行在湖堤上,看着下面深邃的水渠,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憧憬与敬畏。

一路过来弯弯绕绕,庆幸总有湾湾湖湖相伴。

古人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曾有位老师赠我网名“千里青蒿”,我深以为然,觉得自己便是一株依水而生的青蒿。如今,在星湖湾,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水滋养的日子,只是,这一次,我已不再是当年那株青涩的青蒿,而是历经风雨、阅尽沧桑的成熟之树,也是一棵沐于晨光、醉于晚霞的幸福之树。

夕阳西下,再次漫步星湖畔的我,把鱼缸里那只喜欢骚扰小鱼的长臂虾放归了星湖。看着它溅起的水痕渐渐消散,恍惚间,我望见一株青蒿正在涟漪中央向着星光舒展枝叶。

2025-04-18 那些依水而生的日子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209483.html 1 3 漫步星湖畔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