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钦儿
我老家的房子依山而建,独门独院,前有稻场,后有竹园。整个场地大,散养了200多只鸡。其中,每天能下蛋的母鸡有70来只。跟踪母鸡捡鸡蛋,这几乎成了我小时候的一大任务,我也乐意干这个活儿。
每天放学回家,我把书包往桌上一甩,扭头就去跟踪那些母鸡们,到处找它们下的蛋,捡蛋。一般情况下,母鸡还是很护蛋的,当我要去它翅膀底下收蛋的时候,它会反击我、啄我,而我总得想办法与之斗智斗勇。毕竟“拿人家手短”,它刚下完蛋,我故意把米撒在离它较远的地方,等它去啄米的时候,我便迅速趁机抢走那只热乎乎的蛋,让它也知道一下“吃人家嘴软”的道理。
鸡养得多了,下蛋的地方自然不够用。鸡笼里总共就那么几个草窝,母鸡们下蛋得排队,有的鸡就自己想办法另外找窝,门口的稻草垛、屋后的柴禾垛……都成了它们的临时下蛋窝。也有的母鸡憋不住了,随便找个地方就下了,拉屎一样拉完了事。有一次我紧撵住一只小黄母鸡,想抓住它,不让它随便乱下,却眼睁睁看着它连跑带飞的,飞到了饭桌上,慌慌张张把蛋给下了。那蛋圆呀,啪嗒一声,从桌上滚到地上,摔了个稀烂。这让我很生气,真想上去给它一脚!
有时,我也蛮佩服这些小母鸡,它们为了保护鸡蛋,有利于孵化,可真会找隐蔽的地方。有一次,我跟着一只母鸡,跟到了后山竹园的一个荆棘丛,扒开丛生的荆棘,拨掉一堆腐叶,露出来一窝白花花的鸡蛋,其中一只还暖和着。看样子,这个“刺窝”使用有一阵子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下蛋窝,如果没有被及时发现,时间一久,不仅蛋容易坏掉,还有可能被老鼠、蛇之类的吃掉。那些母鸡想着自己孵化小鸡,但户外气温下降或它们外出觅食时间过长,都会使孵化进程中断……反正没有人的帮助,那些母鸡想着能在野窝里孵出一群小鸡仔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也有胆大的母鸡,跑到我们的床头做窝。农村人的床铺底下垫着厚厚一层稻草,暖和得很。一只小花母鸡不知怎么找到这里的,在蚊帐的角落扒拉出一些稻草,建起一个窝来。行吧,也省得我到处找了,它这样每天下一只,我每天捡走一只,相互都没意见。
更有胆子大的,有一次我到厨房灶间烧饭,拿起一个草把子,划根火柴点着,正准备塞进灶膛,摸到灶膛里有个毛毛的东西,突然一下蹿出来,把我吓一大跳。原来,一只黑母鸡居然躲进了灶膛下蛋。它就不怕被当柴禾给烧掉吗?
虽说是家养,那些鸡蛋的命运也真不乐观。那些可恨的老鼠,总喜欢盯着那些鸡蛋,大白天也不例外。我有时候看有母鸡钻进鸡笼,就站在边上守着,要抢在老鼠之前下手。有一次,一只母鸡刚下完蛋,发出凄厉的惊叫,父亲举着火钳准备去夹那只偷蛋的老鼠,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父亲居然从鸡笼里夹出来一条菜花蛇,而那条蛇咬住了那只倒霉的偷蛋的老鼠……
早上六点,在送儿子去上学的路上,我给他讲这些当年捡蛋的趣事时,他的眼睛在放光,惊叹道:“您的童年怎么会那么有趣啊?!”“那是自然的啦,谁的童年还没点精彩?”他沮丧地说:“我们的好像就没有,一天到晚不是上学就是补课,一点意思也没有。真想能像你们那样,多好玩呀!”
“咯咯哒,咯咯哒……”我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学着母鸡下蛋的叫声。“咋啦?您也会下蛋啊?”儿子大笑。我还真能下个蛋出来,在红绿灯停下的间隙,我腾出右手,从裤袋里摸出一只煮熟的鸡蛋,递给儿子。“还没凉,赶紧吃!”我想,现在的我,不也就是那只护仔的老母鸡么?
正是这些有趣的童年往事,给了我写作的灵感,也给了我生活的热情,至今讲起来还能这样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