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龙成

“昨天夜里，我有个病人咳嗽不止，喝了一碗鸡蛋茶就好了，夜里睡了个好觉。”今天下班回家后，妻子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想念起已经故去十多年的母亲。因为，这个能有效缓解咳嗽痛苦的鸡蛋茶做法是母亲教给我的，我又教给了妻子，现在妻子又把这个做法教给了她的病人。

我小时候身体比较弱，但又爱疯玩，容易出汗，所以每年季节交替的时段总是容易患上重感冒，并且伴随着发烧咳嗽，久久不愈。那时候没有电灯、电视，更没有网络，农村的夜晚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活动，再加上生病了体弱无力，只能早早忍着频繁咳嗽的痛苦上床睡觉。不过，对付这感冒咳嗽，母亲有她的绝招。

到现在我都清晰地记得，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忙完手上的活计，总会给我做一碗甘甜的鸡蛋茶。伴着昏黄的煤油灯，母亲轻轻唤醒我，左手把我从枕上扶起来，然后右手端着温热的鸡蛋茶慢慢地喂我喝下去。

那时候，对我们家来说，连鸡蛋都是极其珍贵的。家里虽然养了十几只母鸡，但是需要靠着它们、靠着卖些鸡蛋补贴家用；我们平常是极少舍得吃鸡蛋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感冒咳嗽不止，一直睡不好，母亲肯定舍不得拿出两个鸡蛋，来给我做鸡蛋茶喝。

神奇的是，每当我喝下母亲调制的鸡蛋茶，那股钻心般疼痛难受的咳嗽就会瞬间消失，那一天也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到天亮。这成了我儿时非常深刻的记忆。后来长大了，到外地读书，母亲担心我患了感冒咳嗽睡不好觉，就把这个做法教给了我。往后的日子，这碗神奇的鸡蛋茶一直陪伴着我，如同母亲在身边照顾着我一样。

妻子是医生，深信西药对感冒咳嗽的治疗作用。因此，刚开始她并不相信鸡蛋茶的功效，普普通通的鸡蛋怎么能够对付得了病因复杂的感冒咳嗽呢？尽管如此，每逢她感冒咳嗽不止，睡不好觉，我总是要“顽固”地跟她推荐母亲的鸡蛋茶；但她在很长一段时间还是不肯接受的。

大概婚后第二年的那年夏天，事情发生了转机，她患了比较严重的感冒，跟我小时候一样，也是咳嗽不止，一直睡不好。借此机会，我再次跟她推荐了母亲的鸡蛋茶。因为熬不住咳嗽的煎熬，她总算是答应试试。没想到这一试，就让妻子彻底改变了对鸡蛋茶的看法。她喝了我按照母亲的配方调制的鸡蛋茶后，效果马上就显现了，后半夜竟然没有一声咳嗽，睡得安安稳稳。

从此以后，妻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要她感冒咳嗽，睡不好觉，就会主动要求我给她做母亲的鸡蛋茶，哪怕那时候我已经睡着了。不仅如此，妻子还把母亲的鸡蛋茶配方教给了她的病人，只要哪位病人因为感冒咳嗽睡不好觉，她都会毫无保留地教会病人如何制作鸡蛋茶。病人服用后也确实很有效果，都竖起拇指夸她有妙招。就这样，一碗鸡蛋茶改变了妻子对中国传统食疗文化的认识与理解，也帮助了越来越多的病人。

说起来，这碗鸡蛋茶的做法，并不复杂，只需将两只鸡蛋打碎，倒入摄氏八九十度的开水冲泡、搅拌，滴上几滴香油，再加入适量的砂糖即可。但是这碗鸡蛋茶，对我而言有着不同寻常的特殊意义。母亲已经故去十多年，在漫漫时光里，我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母亲的离去，即使想起与母亲在一起的过往，也不会泛起很大的涟漪了，但今天妻子的这句话，让我再难忍住不去拧开那感情的阀门。

母亲出身很好，听大舅讲，缔造共和国的革命先辈都曾多次拜访过她家。但生于那乱世，时代激荡，让母亲没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后来嫁给老实巴交的父亲，一辈子都在苏北农村种地为生。因此，我一直遗憾于母亲的人生过于普通平淡，没有什么值得子女传说的高光时刻；但今天妻子的这句话，让我瞬间改变了对母亲的看法。

我想，这碗通过妻子在病人中间不断造福的鸡蛋茶，就是母亲留给这个世界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