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元

获悉琼瑶离世消息的时候，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还珠格格》第二部里的画面，小燕子和紫薇在御花园里大呼小叫：“香妃娘娘变成蝴蝶飞走了。”伊人已逝，何种原因已不想再去细究，姑且让我认为她变成蝴蝶飞走了吧。窃以为，唯有化蝶，方能对得起她的浪漫。

在上世纪80年代，琼瑶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畅销书作家了，并且她的作品不断被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对我们这一代人（90后）来说，情窦初开的时节，一些人往往点灯熬油地沉浸在琼瑶的小说世界里，并将其奉为爱情的圭臬。琼瑶把一场风一场雨都赋予了独特的意义，爱情的风暴方兴未艾，打破了“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般传统含蓄的爱情作品所影响的恋爱观。这些对当时的我们来说，都是新鲜而大胆的。

用现在流行的说法，琼瑶小说是大女主小说。在琼瑶的视域里，觉得女性还没有受到足够的关注，于是她把女性柔软而细腻的心放在作品的第一位，借她笔下的“大女主”之口诉说着她们并不被大众关注的爱与欲望。一个个性格迥异的女孩子，用她们的生命呈现了身为女子的生存与心理的双重困境。她们有思想有追求有胆量，她们勇敢地选择伴侣，犹如“音乐这条路，需要知音一起走；人生这条路，更需要伴奏来完成合奏”。虽然她们有着不同的身份，生活的年代也大相径庭，但她们都栩栩如生。

她可以是古灵精怪的小燕子，“没事吵吵小架，反正醒着也是醒着。没事说说小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像一只永远无忧无虑的鸟儿飞进了深宫大院，哪怕是一次次被卷入命运的旋涡。她面对权贵总是不卑不亢，明知自己是顶替了身份的假格格，却没有在五阿哥的示好下曲意逢迎，也没有在皇上的宠爱下阿谀奉承，更没有在皇后的针对下唯唯诺诺，她自始至终都是活泼可爱的小燕子。这部席卷了我整个童年的作品，居然是琼瑶59岁时书写的。在世人看来已是老人的她，摒弃了原来女主角和观众一起恨不得从头哭到尾的苦情戏，突破自我写出了这样一部喜剧作品，并塑造出如此鲜活并深受大众喜爱的少女形象，她对文学追求的不断进取，略见一斑。

她也可以是温柔贤淑的夏紫薇，与小燕子性格截然不同。紫薇身上还保留着苦情作品女主角的影子，虽温柔却也坚强。她愿意原谅小燕子的冒名顶替，她愿意与小燕子一起浪迹天涯，她愿意小燕子改写她本来中规中矩的人生轨迹。她虽然有着大家闺秀的才华，却没有闺阁小姐的懦弱。她心疼母亲，又理解母亲。母亲的期盼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她还可以是香妃这个人身上担负着族人命运、忍辱负重的奇女子，爱就像咳嗽一样无法隐藏，“那份蠢蠢欲动的热情怎么排遣呢”？一次次的私奔直至最终逃离金丝牢笼追求自己的幸福，她的勇敢、反抗和坚强足以让读者动容。那动人的舞姿引来的蝴蝶，又何尝不是她所追求的自由的象征呢？

近些年来，琼瑶作品改编的电视剧以短视频剪辑的方式再次传播，也引发了大众的讨论。有些观众可能借助于视频以回忆自己的青春岁月，还有些观众以现在的眼光批判人物的三观以至于上升到对琼瑶本人三观的批判。但我觉得人无完人。人都要经历成长，作家写作也同样基于作家的个人经历以及自身的成长，所以作家的早期作品与晚期作品通常会有差异，身为读者应该以动态的眼光去审视作家的作品。

琼瑶的小说对于我而言，算得上是一场初恋，在我那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年纪，哪怕只是看着会闯祸的小燕子也是快乐的。如今已识得愁滋味的我，明白了真爱的弥足珍贵，也懂得了世间缘分的可遇不可求，早已无法用看热闹的心态去看那些爱情故事了。

“梦，人人都会做，人人都能做。对‘梦’而言，众生平等。”琼瑶如蝴蝶般蹁跹，带走如梦似幻的仙境，我的一场关于少女时代的美梦，醒了；但我从她的作品里学到的爱与被爱，却永远不会随风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