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一朝胜,白露忽已凝。
今夏连续高温,进入白露时节,早晚感受到难得的凉意。浙东宁波,山不高,水不深,河道纵横交错,城西和东乡分布着广阔水域,适宜茭白和莲藕的生长。四时有序,露从今夜白,质朴单纯的茭白,便是白露时节的当家菜。
年幼时,外婆家门口有一处湖荡,种荷花,也种着茭白。茭白长得快,数日没有留心,一丛丛的,青葱碧绿的叶子连绵一片,煞是招人眼。
长在水边的植物总是天生的水灵,带着润泽之气,像是莲藕、菱角,逃不脱“白、嫩、鲜”三个字。茭白亦复如是。
白露前后宁波河姆渡茭白大量上市,湖荡茭白秋日鲜,清脆爽口的茭白,时常出现在甬城百姓的餐桌上,老宁波祭祖做羹饭时,桌上总会供奉一碗,寓意在于“路路通”,说的是水陆通达,血脉总与祖先相承。
据说茭白,只有中国和越南将其作为蔬菜栽培。说来也怪,茭白是菰茎染黑穗菌而形成的肥大菌瘿,但病态的不一定没价值。我想,这便是益生菌造就的美味。
茭白承载着水乡的清爽,水乡的润泽,水乡的脆嫩,古人在《西湖梦寻》载:“寺前茭白笋,其嫩如玉,其香如兰,入口甘芳,天下无比。”古人称茭白为“苽”。作为菜馔食用,始见于《尔雅》。宋之前,一般称为“菰菜”。至宋,始见“茭白”一名。“茭”得名于其根“交结”,“白”得名于其肉质茎色白,此名一直沿用至今。
千百年来,一道道以茭白为主的菜便是江南人家饭桌上的常客。刚上市的茭白,简捷烹饪法,一油焖,一炒。油焖茭白是家常的爆酱油焖,加入适量糖,旨在“鲜甜”,别有“腴滑”体验,滋味圆转。
炒则花样多,最常见的是茭白炒肉丝,惹眼的是杂以红椒、青椒作“炒三丝”。九月青毛豆鲜而糯,白露暑气消,一碟茭白炒毛豆子,中秋夜小酌赏月,别有情致。
八月江南,茭白明艳惹人爱。姑苏张翰,秋风里想起故乡的茭白,弃官回来了,从此味觉开始了乡愁。
鲁迅一生都在思念他的菰蒲,“烟水寻常事,荒村一钓徒,深宵沉醉起,无处觅菰蒲。”
汪曾祺永远思恋他的高邮,他说“昂嗤鱼”和茭白同烧,味道绝美……就像诗经里的荇菜、蒹葭,水汽森森的,茭白又怎么不叫人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