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三十一回,宝玉见晴雯失手“跌折”了扇子的“股子”,因此发生争执,继而前来解劝的袭人也不幸“躺枪”,争吵越来越凶,小事愈演愈烈,直气得宝玉发狠差点要把晴雯给“打发出去”。就在怡红院里“鸡飞狗跳”、哭声一片之时,林黛玉翩然而至,她只俏皮地用了三个“一”,就熄灭了“战火”。
其一,一句假痴作癫的玩笑,让大家破涕为笑。
黛玉走进怡红院,就看到宝玉在流泪,袭人和晴雯也都哭得梨花带雨。来得不是时候的她,机智地开了一个玩笑,不仅化解了尴尬,而且让大家立刻都变哭为笑。她怎么说?
“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
这不,听到黛玉如此戏说,宝玉和袭人两人先就忍俊不禁,“嗤的”一声笑了。两个关键人物一破涕为笑,那难堪的场景就立马破局。
其二,一声意味深长的称呼,让袭人心有所动。
要让良好的开端变成圆满的结局,光有一招还不够,需要环环相扣。黛玉就如一位下棋的高手,在使出假痴作癫的第一招后,随即又闪转腾挪,使出了耐人寻味的第二招:
(黛玉)拍着袭人的肩,笑道:“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两个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
她以袭人为目标,一面拍着袭人的肩,一面又故意臆测“必定是”你和宝玉两个“拌了嘴了”。更出乎意料的是,她还亲切地喊袭人为“好嫂子”,这可是一个内涵颇丰的称呼。
颇有些尴尬的袭人便慌忙“推”黛玉,并解释“我们只是一个丫头,姑娘只是混说”。但黛玉非但不理会,反而又笑着第二次称呼袭人为“嫂子”:
“你说你是丫头,我只拿你当嫂子待。”
“我只拿你当嫂子待”,细品黛玉的这句话,我们会发现:那貌似轻松风趣的调侃却意味深长,既表露出真诚的赏识和认可,又隐含着善意的敲打和暗示。
其三,一个俏皮可爱的动作,让宝玉会心笑罢。
面对口舌锋利的黛玉,袭人只有招架之功,她避开黛玉的话头说:“林姑娘,你不知道我的心事,除非一口气不来死了倒也罢了。”黛玉的反应更快,她顺着袭人的话,笑盈盈地答道:“你死了,别人不知怎么样,我先就哭死了。”
不能不佩服黛玉的聪慧!她以一句“你(若)死了”“(那)我先就哭死”的趣侃,再次表达了对袭人为人处事的赞许和认可,并坦陈出姐妹之间的深挚情意。
这时,一旁的宝玉一听黛玉要“哭死”,也情不自禁地接上了一句“你死了,我做和尚去”。这可是宝玉第二次向黛玉发誓“做和尚”!
就在上一回,他们就因张道士提亲而引发了一场激烈争吵,当时,急愤的黛玉说出了“我死了”的气话,宝玉即回应“你死了,我做和尚”;当时黛玉一闻此言就“将脸放下来”,斥责宝玉“胡说”“你几个身子去做和尚”,并要“把这话告诉别人去评评”。这一次,听到宝玉要“做和尚”的第二次咒誓,黛玉的反应则全然不同:
林黛玉将两个指头一伸,抿嘴笑道:“做了两个和尚了。我从今以后都记着你做和尚的遭数儿。”
在这个“伸”两个指头的动作中,我们读到的则是黛玉的俏皮可爱和对宝玉的一往情深。
心照不宣的宝玉,“知道是他点前儿的话”,在会心的“一笑”之后“也就罢了”。
整个场面就这样在欢愉之中定格,怡红院主仆之间和丫头之间的这场激烈纷争就这样被轻松搞定。在这个折子戏中,黛玉的脸上始终荡漾着春阳般的笑意,黛玉的话语中始终跳荡着趣谑的智慧。
这样俏皮诙谐的黛玉,你怎么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