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波

大老李是个颇受欢迎的人。因为医院的护工大多是由妇女担任，像他这样身强力壮、干净利索又乐于助人的“男护工”便成了香馍馍。

初见大老李是在医院的食堂。那天，当我安顿好住院的父亲后已到中午，跟着邻床陪友，匆匆赶去食堂。食堂里人声鼎沸，几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龙，餐桌边也挤满了人。人来人往中，我依稀瞅见一名轻松自得的中年男子，他面前的餐桌上摆着两盘菜、一杯酒、一碗饭，他翘着二郎腿，有滋有味地喝着吃着，显得与众不同。见我好奇，邻床陪友向我介绍：“他是我们这一层36床的男护工，人挺不错，是个热心人，我们都叫他大老李。”男护工、大老李，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五十出头的年龄，中等身材，穿着普通的体恤，理着小平头，两鬓有些灰白，大概是喝了酒，脸红红的，浑身上下倒也整洁。在嘈杂的食堂里，我记住了这个人。

由于在同一层楼，我和他经常在开水间、走道里碰到，点点头打个招呼，慢慢就成了熟人。

一天，大老李抽空来我爸病房，对父亲的术后恢复情况称赞不已，夸父亲精神好、讲话中气足。对我的日夜护理照料也是赞不绝口，给我戴上了几顶“孝子”“好人”的高帽，接着就聊开了。他介绍自己是个退伍兵，退伍后先在老家种地，后去村办厂当工人，还跟着亲戚做过海鲜水产之类的生意。我们风趣地称他为“工农兵商”全能型，社会阅历十分丰富。他却腼腆地笑了笑，说自己文化程度低，天生心直口快，又不愿蒙人坑人，以致到处碰壁，最终还是选择了护工这一行当。但他很有成就感地向我们炫耀，他这个男护工特别受到“大块头”男病人家属的青睐。有位局长的老爹骨折住院，连请了两位护工都因伺候不了“大块头”老爹而中途辞职，最后经人介绍才找到了他，恳求他帮忙。他答应了并精心照料，帮助老人翻身擦身，陪着老人谈天说地，有时还背着老人上洗手间。他有一身力气，不偷懒，又略懂些护理知识，照顾得无微不至。病人康复得十分顺利，出院后正逢春节，那个局长感激不尽，除了应发的工钱外，还奖励他666元的红包，送他些过年的礼物。当他左手一袋海鲜，右手一盒山珍滋补品，还背了个塞满糕点的双肩包，走在老家的路上，真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说完他得意地笑了。

在病房的走廊里，常见大老李搀扶着他护理的那个高个子男病人，说说笑笑地走上几趟，鼓励病人多活动活动可以早点出院。他还经常利用自己积累的护理经验，帮着其他病人家属和护工干这干那，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只是每天的中餐和晚餐，都要喝二两烧酒，犒劳犒劳自己。他直言不敢多喝，怕影响工作。我伸出大拇指，夸他有职业道德。

又有一天，大老李来到我爸病房，特地来告别说，医院的气味闻够了，他想回到山清水秀的老家四明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又说他想孙子了，还特别想他老婆。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嘿嘿”地笑着，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我和父亲支持他的想法，护工工作辛苦，白天黑夜连轴转，应该好好休息，回家享享福。

大老李走了，临走时留给我们一个电话号码，邀请大家到他家乡游玩，再三保证：他会陪同的，他也会请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