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虹

很久没动笔了，五一放假第一天一起床，我还是忍不住想写一写春节前陪老妈理发，遇到的理发师——80岁的夫妻档。

那天，陪老妈去庆安会馆观看石雕展览，展出的是四明山锡山产的梅园石。归途中，要转一次公交车。在等待的间隙，老妈跟一个60多岁的妇女闲聊：“看你卷发有点湿漉漉，烫得比较赞，是刚刚烫的吧？”这阿姨非常热心地开始介绍：“对啊，我是刚刚烫的，价钱只有30元钱。理发的地方很近的，就是这条中山路上的。”

我们非常吃惊，要知道六年前，理发师给我妈这种老顾客烫头都要60元，这还是最便宜的熟人价格；现在，还是熟人价都已经涨到了100元起。不过，理发师有点不好意思，每次她都说：“你下次来修一下洗头，给你免费好了。”她知道，烫短头发就是为了少去理发店，人们一般不会去免费洗。对此，老妈也是千恩万谢。确实，现在房租、人工费涨价了，其他发廊、美发沙龙，老妈更是不敢进去，烫发是五六百甚至上千元。所以，如此便宜的30元价格，真的难以置信。

车还没来，继续听她们闲聊。理发师居然有80多岁了，以前是一直在理发店工作的老师傅。我妈很心动，毕竟马上要过年了。于是，我答应老妈，次日下午陪她去烫头发，会一会这个理发师。我们仔细询问了地址。

周日按计划出行，理发店在原来113医院附近。找医院附近正在散步又讲宁波话的老阿姨随便一问，她们就能说出来：“就在医院右边的临时房里。”名不虚传，80岁的女理发师人人知晓呀。

弯进通往医院那条路，先闻到一股烤蕃薯的香味，也看到了右边比较醒目的蓝色指示牌，第3行字写的两个字就是“理发”。买烤番薯的外地人，非常热心地指点给我们具体的位置。其实，非常好找。

然而，一进门，我们还是惊到了。说实在的，从外面看，似乎是一排自建房，打开门就是一个逼仄的临时房，大概4平方米多不到5平方米。

不亮的灯光下，看见一个矮小的、穿着紫色羽绒服的老婆婆，正拿着剃头刀，为一个白发老先生服务。姑且叫她“理发师婆婆”，马上热情地招呼我们：“快进来坐，进来坐，外面冷。”

我定神再看，里面还有一个带着热头套的老妇正在烫发，关键是门口凳子上，还坐着两个老人呢。

虽然屋子小得可怜，但是紧挨着排放了5把椅子或凳子。只有烫发边上的凳子空着。我讲：“唉呀，还要等几个人呀？”感觉不只是一个老妇还要烫头，预计等待时间会太久。

80岁的理发师察觉到我们的担心，马上讲：“快的，快的，两个人就是一般的剪头发。”

烫头发老妇友情插嘴道：“如果嫌时间等待太久，那么等明天，要早上6:30过来了。生意交关好嘞。”

“这样呀，”老妈马上讲，“那就等一下好了，等一下好了。”

微胖的女理发师继续热情地邀请我们里面坐，但我看来是挤都挤不进去了。确实，烫头发那边只有一个凳子。后来，在外面转了一圈后的我，最终还是坐到了这凳子上。

大概也看出了我们的窘迫，女理发师又讲：“坐里面好嘞。”“啥子？里面？还有里面？”我妈非常诧异。确实，正对着女理发师背后确实有一扇门，妈挤进去，打开门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位子。

女理发师很热情地讲：“里面是外面，有点凉。还是坐里面吧。”我一头雾水，简直是宁波话八级考试题目：意思是进入门后面的“里面”，是房子的“外面”。

我妈正走路走得有点出汗，于是，就选择打开门，去坐在“里面”，应该是露天的叫“外面”地方了。

临出门前，我还是随口问了一下：“这个烫发的钱是多少啊？”女理发师笑笑讲：“哦哟，这个就别提了。全宁波市，最低价了。”

我出门溜达，看见对面一排是车棚，有一扇门打开着，看里面一个老婆婆正在起床穿袜子。我张望了一下里面，这车棚只够放一张大床，床的上面搞了两块木板格子，分别放着衣物。左边的墙离床40厘米，正好可以让人进出。墙上挂满了东西。这个狭长车棚应该也只有4平方米，整排车棚面积都一样。跟老婆婆聊了几句，得知她是外地人，沟通有点困难。

走了半小时以后，我回来了入座，就剩下一个烫头的妇人。还有一个老妇的头发也快剪好，花白色的头发理得极短，但是很清爽也很精神。

这时候，我发现一位花白发的老先生正在帮忙整理。我不敢造次就问：“这位是？”

女理发师拿起保温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轻快地回答说：“是我先生，帮忙的。”

这位先生脾气好得很，补充说：“我是服务员，是勤务兵。我不剪头发什么，我只会洗个头。”

烫头发的妇人插嘴讲：“就是理发师打下手的。”

不以为然的我，赶紧赞美道：“那叫搭档，理发搭档，他的工作也很重要。可以节约很多等待时间，理发效率高了。”

小小理发店发出一阵笑声，大家都很认可这个称呼。

后来一时段有个插队故事：来一个骑电瓶车的送快递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跟理发师很熟悉。女理发师请大家谦让一下，因为这个人的时间就是金钱。确实，男人理个短发洗个头，速度也快的。大家谁也没意见。

终于，轮到我妈可以坐理发椅了。

女理发师思路非常清楚，讲：“你妈妈如果烫发，头发不够长，建议这次乱蓬蓬的地方剪干净就好了。以后长了，春节后再烫。”女理发师坚决不肯给我剪短发或者烫发，讲：“你烫发来不及，要到晚上7点了。其实你的发型不剪也没关系的。这样好了，我给你修一下。”

想凑热闹的我一定要请她设计、剪发，她就象征性给我剪了几刀。

老妈讲：“我们确实慕名而来。”我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地多嘴：“你为什么不涨点价呢？何况现在要过年了，河水也要涨3分。”

没等理发师夫妇回答，烫发老妇抢着讲：“他们都是共产党员。”

理发师的先生一边低着头洗着东西，一边轻轻地说到：“阿拉共产党员，不忘初心，价钱便宜一点好嘞。”

结束时，80岁的女理发师坚决不肯收我们两个人的理发费。我妈塞给她10元现钞，两人推来推去，她坚决找给我妈3个1元硬币，说明这里理发的老人也是给现金的。

2024年春节前夕，在宁波的市中心地段，我妈洗个头、剪个发，总共只花了7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