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燕
早前,我们默认黄花苜蓿为“草子”。开花之前的黄花苜蓿碧绿鲜嫩,是春天里的家常菜,如清炒草子、草子炒年糕。我爱吃草子炒年糕,糯软的年糕搭配娇嫩爽口的草子,嚼起来鲜又香。后来,有人说,在他们那一带,紫云英才叫草子,未开花时也常用来做菜、炒年糕。这下,“草子”的身份似乎有些复杂了,我们从来称紫云英为“芘花”的,且不食用,也就是草子、芘花为两物,绝不混淆。
黄花苜蓿和紫云英都属豆科植物,两者外观颇相近,细看又有差别。黄花苜蓿主茎较粗,难掐断,主茎上生细茎,每根细茎上长有三片叶子;紫云英的茎细,中空,柔嫩多汁,多为奇数羽状复叶。开花后,则一眼可辨。黄花苜蓿开黄花,一朵朵挨着,总状花序密集成头状;紫云英的花为紫红色,大片盛开时,如云霞叆叇,风一吹,紫红的花儿海浪般翻涌,绝美。
小时候的春天,有无边的原野任我们遨游。男孩们卷起裤腿在河里摸螺蛳捉泥鳅,吵吵嚷嚷,仿佛要把小河翻个底朝天;女孩们沉醉于紫云英花海,钻进去钻出来,而后,忍不住采了花开始编花环,让艳丽的紫云英花朵绽放在头上,遂个个都觉得自己成了仙女。欢笑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肆无忌惮,燕子和麻雀受了惊,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农民们割完水稻,特意遍撒紫云英种子,让它们恣意生长,等来年清明左右,花期正盛时,水牛粗暴地踏入稻田翻耕,娇艳的花瑟瑟发抖,被整棵整棵埋进黑泥里,直至腐烂。黄花苜蓿的命运也差不多,只不过它烂在了旱地里。那时候觉得奇怪,多美的花,长得好好的,咋这么糟践人家呢,多可惜啊!母亲说,化肥贵,这两样野草能肥沃土壤,专门用来做绿肥。有农民还事先采割了一些紫云英,放进土坑里,拌以河泥,大太阳下晒几天,令其发酵,便成了晚稻基肥。
我看到过侥幸存活下来的紫云英和黄花苜蓿,第二年,它们在田地里稀稀疏疏挺立着,花儿星星点点,淡然的样子。
为什么黄花苜蓿和紫云英能做绿肥,其他野草不可以?当年母亲未能解答的疑问我自己找到了答案。作为豆科植物,它俩根部均有寄生的根瘤菌,能固定氮素,壅田再好不过了。
至于两者的“草子”名之争,方言词典也解释不一,各有各的拥趸。好在,最后得了个皆大欢喜的结论,“草子”可兼指黄花苜蓿和紫云英,而“芘花”只指紫云英。
我尝了“芘花”,口感不及黄花苜蓿清脆,但它更水嫩些,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从此,我个人的春日菜谱里又多了一种野蔬。在自小的观念和习惯里,“芘花”只是用来欣赏和制肥料的,相比黄花苜蓿,一直以来,它是受到轻视的。确实,我们常常会受某些东西的影响而思维固化而变得狭隘。
不得不提,紫云英早就是养蜂人必不可少的蜜源植物了。紫云英蜂蜜色如浅琥珀,草香味清新宜人,有清热解毒、消肿利尿、润肺止咳等功效,在南方春季蜜种里占有极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