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地域文化,是一定区域范围内源远流长、代代相承的文化传统,涉及历史遗存、人文地理、民俗风情及一方土地上的人的集体性格、精神指向等。地域文化的独特性、丰富性及其精神价值的历史传承性,使其当之无愧成为文学艺术创作的富矿。
宁波戏剧非常重视对历史人文的挖掘、创作,不少剧目涉及当地的历史事件、文化名人、民间故事、习俗等,让观众感到亲切,比如越剧《明州女子尽封王》《走马御史》,甬剧《风雨一家人》《典妻》《宁波大哥》《筑梦》《柔石桥》《药行街》《江厦街》《宝顺轮》,姚剧《王阳明》《严子陵》《五月杨梅红》《童小姐的战场》《鹦歌姚》等。
《典妻》之于甬剧,可谓是地域题材创作的成功典范。它由宁海籍作家、翻译家、革命家、左联五烈士之一柔石的作品《为奴隶的母亲》改编而成。柔石熟谙浙东风土人情,于鲜明的地域性中彰显的是对女性命运和女性尊严共同的追问,由此转向精神文化和生存、人性等方面的探讨。
舞台上,如泣如诉的流水、苔迹斑驳的石板路以及斗笠、花轿、宁式大床……民俗风貌逼真地展现开来。而且,此戏博采众长,大量借鉴京昆程式,甚至运用了芭蕾舞、话剧中的肢体语言与表情、造型,但在唱腔上保留了浓浓的甬剧的韵味,舞台美、文学美、画面美、音乐美充分融合。
那是甬剧史上的一次突破、一次改革,被誉为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一次性完成了地方剧种由乡镇文化向都市文化的质的飞跃”。
2019年,《典妻》被拍成了首部甬剧电影,更具视觉冲击力。鄞江岸、白云庄、天一阁,画面里的宁波美轮美奂。熟悉的地域景象和生活图景,让人倍感亲切。
为纪念柔石诞辰120周年,宁波市甬剧团推出原创新剧《柔石桥》。戏中,柔石家乡的“桥”作为一个核心意象,贯穿了烈士的一生。跨过小桥,背井离乡,他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从此在血雨腥风中不屈地战斗。《柔石桥》戏中有戏,那就是烈士创作《为奴隶的母亲》的缘由。此剧的上演,是对烈士及其作品的一次缅怀、一次致敬。这样的作品,引起了观众强烈的共情和共鸣。
余姚,被称为“东南最名邑”“文献名邦”,有丰厚的历史文化资源。余姚四贤严子陵、王阳明、朱舜水、黄宗羲,他们对于宁波乃至整个中国都有精神引领、学术影响和思想启蒙的作用。
通过艺术创作弘扬地域文化传统,能生动地树立地方文化形象,扩大地方文化的影响力,但这类戏不好写,因为缺乏戏剧的元素。姚剧《王阳明》撷取先贤一生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几个片段,如流放、遇刺、破贼、平乱等,串起主线,制造悬念,同时吸纳了民间关于娄妃的传说,使戏更加好看。而所有的人生际遇最终又归结到他的哲学感悟上。剧本不仅具有清丽的辞情美,还带着浓厚的思辨色彩,闪烁着理性的光辉。
越剧《走马御史》取材于《宋史·陈禾传》,讲述了北宋宣和年间明州鄞县走马塘(今宁波市鄞州区走马塘村)人陈禾的故事。他身为御史,不畏权势、清正廉洁。此剧唱响了一曲反对奸佞祸国、捍卫人间正道的正气歌。《走马御史》上演后,反响热烈,从而引发人们对“进士第一村”走马塘村的关注和追踪,更有人去探寻东钱湖的二灵山(也和陈禾有关)。戏剧弘扬了本土文化,助力文化旅游,而以本土气息滋养的原创戏剧更具有生命力。
当然,以上都是成功的案例,但地域题材的作品,有些涉及历史事件,有些人物有原型,所以,要把好历史真实和艺术虚构的一个度。一方面,要反对纪实化、平面化,不能对地域素材生吞活剥、生搬硬套,戏剧有戏剧的规律。戏要好看,才是真理。另一方面,不能脱离历史甚至歪曲历史。
诚然,对历史剧来说,历史的真实性也不是评判历史剧成败的标准,只是,民族责任、历史教育、政治取向是剧作家回避不了的问题,何况还是人们熟悉的本土的人和事。
那么,剧作家除了应该有正确的历史观,大的历史节点还是要符合真实。其次,选择地域题材,无可否认是有一定的文化功利性的。这个功利性不是坏事。但是,只是为了某种目的,仅把“地域”作为故事附着的一个背景,其中没有深度的血肉的联系,在呈现上出现同质化,那就是“亵渎”了地域题材。宁波戏剧的地域题材创作一直是一种积极的倾向,而且付出了努力,取得了硕果。对于地域题材创作的通病,还是应该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