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话冬瓜

和 风

每到夏天,菜场的菜贩摊位上,显目的位置大都摆放着几只表皮蒙着一层霜似的冬瓜,其中必有一只已剖开,随顾客挑选买哪个部位。

新上市的冬瓜价格不贵,挑一段水分足的回家,红烧后出镬装盘,冒着热气的冬瓜看上去半透明中泛出油红,十分诱人。有的家庭主妇,喜欢在红烧的冬瓜中放干贝、开洋、海蜒,我认为至鲜的干贝、开洋、海蜒,不宜和酱油同煮,会使慢火油焖的冬瓜失去清鲜。

十多年前,我的几个朋友在湾头都神殿旁整了几块农田,种菜种玉米种萝卜种各种瓜果,把菜饼沤在缸里当肥料施。因为肥水好,收获甚多的是冬瓜。椭圆形的冬瓜长得像惹人喜爱的大头娃娃,搬上自行车后座,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于是,只有动用小车装回家。

这么大的冬瓜搬到家里,三口之家拿它束手无策,一段一段地分送给邻居,留下的自家吃。我烧冬瓜很简单,先挑皮嫩带霜、肉白如玉多水分的那种,然后刨皮、去籽,切成薄薄的条状,放入镬中加水烧开。干贝价格不菲,就放开洋或者海蜒,再加适量的盐,用小火煮几分钟后,盛入碗中,喝起来消暑又解渴,至鲜的滋味难以忘怀。

冬瓜产量不错,有一次分得数只,如何处理成了棘手的问题。舍间某人说,她小时候吃过小店里买的冬瓜糖条,送不出去的冬瓜可以如法炮制,你不妨一展身手。于是冬瓜先被切成三四厘米厚的长条,放入滚水烫七八分钟,等到肉质透明时捞出来,沥干水分,然后撒几把白糖拌匀,盛入玻璃瓶中。等到一天后取出,冬瓜条全糊掉了,而且还不能吃。咨询内行人,他说我忽视了腌渍过程中的两个重要细节,一是要把沥干水的冬瓜条放在阳光下晒至半干,二是腌渍只需半天,再在阳光下晒三四天。我觉得这一制作流程繁琐,再说冬瓜是拿来当菜的,把这无味的瓜瓤制成糖果类,不知要浪费多少白糖,还不如直接去买糖果。

冬瓜有清热、消痰和利水的功能。回溯知青时光,老乡把冬瓜切成七八厘米长的大块,然后涂抹上一层粗盐,再塞进甏里,据说开甏上桌食用腌渍的咸冬瓜需要一年时间。我第一次吃到这类咸冬瓜是“双抢”期间的一个傍晚,昏暗的灯泡下,大碗盛的大块咸冬瓜,形状像流淌的猪油凝结后的白切猪肉。在那个年代,能吃到白切猪肉,晚上睡觉做梦都在殷殷期盼,我夹起一块塞进嘴,却是凉凉的咸冬瓜。不过,这滋味倒是让人一下子胃口大开。我在绍兴也吃过用霉卤汁腌渍的冬瓜,虽说臭气熏天,但饭却吃得喷香,只是多吃了,看书时眼睛会有点模糊。

插队时的咸冬瓜,让我受益良多。如今,每年夏天,我会动手腌渍咸冬瓜,淋上几滴麻油,或者撒上蒜泥,配吃热泡饭,舒坦无比。

冬瓜的好就在于它的无味,而无味的东西,往往能炮制出美味的东西。冬瓜以它的清鲜气质,拒绝烈火烹油般的烧煮,重口味的大料伺候,可谓践行了饮食主义者“大道至简”的理念。

2024-08-19 1 1 宁波日报 content_170082.html 1 3 夏天话冬瓜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