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洁波
8月18日,三味文学沙龙讨论了女作家张哲的小说《山顶上的雪》。这部作品发表在《时代文学》2024年第3期上,从少年“我”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发生在许多年前的农村故事。畜牧站的一场意外,导致“我”父亲和一个姓肖的外乡人煤气中毒而死。肖的遗孀一次次来找“我”母亲,来往中两个女人逐渐熟悉,但她们绝口不提男人的死,在缄默中达成了共识,都不去揭开彼此身上的伤口。最后一次,“我”家宰杀了一头病羊,孩子们在饭桌上聊到了父亲。肖的遗孀也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男人的死因。两个女人克制地咽下了所有的悲伤,只说一些互相安慰的话。肖家人从此再没出现。
虞燕认为这部小说非常感人,在看似平淡的故事下蕴藏着巨大的情感力量,以丰富的生活细节来推动情节发展,表现手法克制而高级。卓科慧认为,小说中杀羊的描写非常真实细腻,羊这种温驯而无辜的生物,正好象征了死去的父亲。“我”和肖家的孩子正是通过羊的死亡,确认并接受了父亲的死亡。叶辉认为,小说标题山顶上的雪,其实是女人心里的雪。两个女人都受到了失去男人的沉重打击。肖家女人无法排遣这种痛苦,只能通过一次次来访,在“我”母亲身上,在另一个受害家庭里寻找慰藉。而“我”母亲又何尝不是在肖家女人的身上寻找着心灵的慰藉。夜森提出,小说里的两位母亲并不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中年女性形象,把倾诉留到最后,是小说家的含蓄处理,也让这个故事显得意蕴悠长。但在现实中,两个人很可能第一面就把话说开了。沈潇潇指出,把小说放到特殊年代的特殊环境中去看,女人的沉默就会显得十分合理。作者把肖家的家庭情况和周边环境做了留白,交给读者去想象。但有关“我”家盖房子的一条线,却在小说中贯穿始终。农村盖房子是亲戚邻里一起帮忙的。父亲在世时,“我”家准备好了盖房子的材料。但父亲一死,堂叔和族人就不愿意帮忙了。直到“我”顶替父亲进了工厂,成了有前程的工人,长辈才来过问盖房的事。通过对堂叔这个在族中有话语权的人物的描写,写出了世态的炎凉。
从《山顶上的雪》出发,沿着乡村题材、农村记忆和农民形象发散开去,大家随心聊了鲁迅、陈忠实、路遥的作品,并讨论了俄国作家契诃夫的《农民》。《农民》创作于1897年,讲述了在莫斯科打工的尼古拉因病丢了工作,只好带着妻儿回乡下养病。他家里三代同堂,男人酗酒家暴,女人劳苦愁闷,孩子们饥饿无措,亲人之间互相拖累憎恨,连宗教也只给人短暂的抚慰。最终尼古拉病死,妻儿一路乞讨前往莫斯科找生路。契诃夫的语言极其质朴明快,整部小说看不出任何匠心雕琢的痕迹,所有的人物和情节都像泉水般自然而然涌出。作者怀着巨大的同情,写出了一百多年前沙俄农民的赤贫和疾苦,也写出了他们身上根深蒂固的愚昧和麻木。这种文学的感染力穿越了时间和国界,今天读来,仍然震撼人心,催人泪下。
三味文学沙龙的文友大多出身于农民家庭,在农村长大,说起乡村题材的文学作品,有滔滔不绝的话题。“七月流火,八月萑苇。”在欣赏和交流中,我们也重温了有关过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