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里的恐龙玩具“失窃”了

漫画 严勇杰

栏目主持人现代金报|甬派记者 马亭亭本期人物徐鑫鑫宁波大学附属学校班主任

心理学家指出,5-8岁儿童中出现“拿他人物品”的行为较为常见,但这与盗窃有着本质区别。每个“偷”的举动背后,都藏着未被看见的心理需求。教师经常会面对这样的情境:班级里学生的东西突然不见了,翻箱倒柜最后在某个学生的课桌里找到了,班主任该怎么保护他的自尊?又该如何教育他呢?

孩子的故事

恐龙玩具失踪了

一天放学,我和同学们一起校对作业时,扬扬焦急地跑到我面前,带着哭腔说:“您奖励给我的小恐龙不见了!我课桌里都找遍了!”她眼眶泛红,显然既难过又着急。我连忙安慰:“不要急,等会儿老师帮你去找一找。”

这只小恐龙是班级近期的“明星”奖品——造型独特的恐龙蛋,能发声、可捏压释趣,深受孩子们喜爱。但要获得它并不容易,需连续两次测验满分。这对部分淘气的男孩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扬扬近期进步显著,才如愿以偿。此刻丢失,她的失落可想而知。

我仔细检查了扬扬的课桌和书柜,一无所获。于是,我示意全班安静,说明了恐龙丢失的情况,询问是否有人见过。同桌丁丁立刻回应:“老师,我看到昊昊中午玩过!”所有目光瞬间聚焦昊昊。昊昊的脸“唰”地红了,眼神明显躲闪。

昊昊是班里公认的“刺头”:走廊里追逐打闹、故意推搡同学、抢走他人橡皮后嬉皮笑脸……这些都是他的“日常操作”。

我让大家继续写作业,走到昊昊身边,轻抚他的头问道:“昊昊,你见过扬扬的恐龙吗?”他挤出惯常的嬉笑:“我没玩过,我还给她了!”这试图掩饰的表情让我内心升起一丝愠怒,但仍克制着确认:“你真的没看到扬扬的恐龙?”昊昊神色动摇,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课桌。我拉开他的手,果然,扬扬的小恐龙赫然躺在他的课桌里。

昊昊瞬间哭了出来,拉着我的衣角辩解:“徐老师,不是我拿的!我只想玩一下,忘记还了……我让奶奶买一个赔给她行不行……”那一刻,我意识到问题的核心不是“偷”,而是他从未建立“所有权”概念,更不懂“未经允许即为错”的边界感。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严肃指出“拿别人东西”的错误,但刻意没有用“偷”这个字。我知道,对于这个习惯用嬉闹掩盖不安的孩子,当众羞辱只会让他筑起更厚的心墙。

我的探究

老人对孙子有求必应

放学后,我带昊昊来到空教室,展开了一场特殊的对话。我深知,只有理解行为背后的动机和孩子的真实想法,才能“对症下药”,防止重蹈覆辙。

原来,父母忙于工作的昊昊由爷爷奶奶带大,老人对他有求必应,非常宠溺,在购物场所任由他“先拿后付”,导致他非常任性,逐渐养成了“想要就拿”的错误认知。

对于昊昊,我只能慢慢地对他的行为进行纠正,通过奖励和惩罚措施渐渐润泽他的心灵,改正他的不良习惯。

我问昊昊:“你最喜欢的变形金刚,如果被别人拿走了,你会难过吗?”

他低头抠着指甲,轻轻点头。我拿出扬扬的“恐龙蛋”:“它的主人现在就和你一样难过。但老师相信,昊昊只是太喜欢了,忘记问别人借的规矩,对吗?”

他突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因为老师没有用“偷”来定义他的行为。

我提出“补救方案”:归还恐龙、写道歉信、帮扬扬整理一周的学习用具。

当他攥着皱巴巴的信纸跑向垃圾桶时,我假装没看见。直到暮色染红窗棂,我才在垃圾桶里展开那张被揉成球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扬扬,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恐龙。徐老师,我以后会乖的。”虽然他的这封道歉信没有送出去,但我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有所触动。

我的行动

看见行为背后的心理需求

低年级孩子对“偷窃”的认知模糊,往往出于好奇或渴望占有。班主任需要像侦探一样,透过行为表象分析深层需求:是缺爱引起的关注渴求?还是物资匮乏导致的补偿心理?抑或是同伴压力下的模仿行为?

在与昊昊奶奶的沟通中,我发现问题根源在于隔代教育的宠溺。老人总说“孩子还小,长大就懂了”,却不知这种“无原则满足”正在消解规则意识。我建议家长通过“家庭任务积分制”,让昊昊用劳动换取心仪物品,同时在超市购物时刻意“延迟满足”,引导他理解“想要”与“该得”的区别。

构建容错到纠错的教育生态

教育者常陷入“非黑即白”的误区,认为犯错必须严惩。但对孩子而言,承认错误需要安全感。我在班级设立“勇气信箱”,允许犯错的孩子匿名表达歉意;开展“交换玩具日”,让学生在规则中学习分享;组织“假如我是失主”主题班会,通过角色扮演唤醒同理心。

昊昊事件后,我制定了《班级物品管理公约》:借用他人物品需口头或书面“借条”,限期归还;设立“共享角”放置闲置文具,鼓励交换而非索取。这些举措让孩子们在参与中建立规则意识,比单纯的说教更有力量。

他的改变

昊昊成了“失物招领员”

三个月后的春游,昊昊突然拽住我的衣角,往我手里塞了颗水果糖。“老师,这是我用积分换的。”他仰着脸,眼神亮晶晶的。旁边的扬扬举起书包:“看!昊昊帮我装了防晒帽,他现在是我的‘安全小卫士’。”

那天傍晚,我在教室整理作业,昊昊磨磨蹭蹭没走,他递来一张折成小船的纸,“这是新写的道歉信,比上次工整。”展开来看,字迹确实端正许多,末尾还画了两颗小星星。我们相视而笑,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穿过玻璃,在他脸上织出一片金色的网。

如今的昊昊,仍是那个爱跑爱闹的男孩,但他学会了在拿别人橡皮前先问“可以借我吗”,会主动扶起摔倒的同学,甚至成为班级“失物招领员”。那封曾被揉皱的道歉信,我悄悄夹在班主任工作手册里,它提醒我:教育不是雕刻,而是浇灌;不是审判,而是等待。当我们愿意蹲下来,用孩子的视角看世界,才能真正走进他们的心灵,在那里种下诚实的种子,静待花开。

■班主任说

教育是一场

温柔的唤醒

处理儿童“偷拿行为”时,班主任需把握三重边界。

认知边界:区分“无知犯错”与“主观故意”,低年级孩子更多是对规则认知不足;情感边界:批评就事论事,避免贴标签,如不说“你就是小偷”,而是“这个行为不对”;方法边界:采用“后果教育法”替代体罚,如让孩子体验失主的焦虑,而非简单惩罚。

在昊昊的故事里,那封躲在垃圾桶里的道歉信让我明白:每个“问题孩子”心中都藏着向善的种子,教育者的使命,就是用理解作土壤,以尊重为阳光,耐心等待种子冲破泥土的那天。

2025-07-01 3 3 现代金报 content_221839.html 1 3 班级里的恐龙玩具“失窃”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