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润新苗”系列报道②
6月1日开始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学前教育法》（以下简称《学前教育法》）中，与特殊需求儿童相关的字眼多达数十处，凸显了法律对于这一弱势群体的高度重视。而在东海之滨的宁波，关注特需儿童的“全纳教育”实践早已生根发芽——从越来越多幼儿园对“融合班”的探索，到全市覆盖“学前-高中”全链条融合教育体系的形成，这座城市用行动诠释着“一个都不能少”的教育理念，为特需儿童家庭重燃希望。
□现代金报 | 甬派
记者 吴正彬
当“星星的孩子”
走进香樟园：
一场融合共生的蜕变
在江北区庄桥街道中心幼儿园，大班小朋友乐乐（化名）戴着助听器，正与自己的好伙伴一起合作搭积木，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教室里。谁能想到，这个会主动举手发言、声音洪亮的小男孩，曾一度因为重度听障叠加孤独症而无法正常入园。
“孩子以前也上过一所普通幼儿园，但只上了一个月就上不下去了，因为老师根本管不住他。后来我们只能把他送到特殊教育机构，但我们一直想让他融入普通孩子中间。”回忆起那段艰难的时光，乐乐爸爸充满感慨。
转机始于与朋友的一次聊天。在那次聊天中，乐乐爸爸得知了庄桥街道中心幼儿园的“融合班”，于是马上联系了该园园长顾莺红。“您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会陪着孩子一起努力的。”园长温和但坚定的回答瞬间拨开了乐乐爸爸心中的阴霾，一家人很快把孩子送进了这所幼儿园。
入园后，乐乐身上逐渐发生变化：从躲在角落到走向大家，从抗拒互动到主动拥抱，从轻声细语到自信表达……“看到他的每一个变化，哪怕只是小小的改变，我们都会很激动。”乐乐爸爸说。
顾莺红向记者介绍，园里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不仅是宁波市树，也是该园的文化象征。“‘樟韵育人，顺性生长’是我们的办园理念，这一理念也贯穿于我们的融合教育之中。”据了解，为了更好地帮助像乐乐这样的“慢飞天使”，庄桥街道中心幼儿园对环境打造、团队建设、课程设计等展开了深入探索。“我们创设了无障碍外环境，让特需儿童能安心融入生活，我们也构建了无歧视内环境，让特需儿童在‘感受’中产生愉悦交往。我们还打造了特殊教育融教团队——‘融爱’团队，发挥整个团队的力量，通过定制个训课堂、开展分层教学、精创融合游戏、引导服务社会等举措，来助力特需儿童更好地成长。”顾莺红说，在全方位保障下，一批特需幼儿从该园毕业顺利进入小学。
从“盆景”到“风景”：
宁波学前特殊教育的多元实践
宁波学前特殊教育的探索之路，正呈现出多点开花的态势。全市多个幼儿园都在积极耕耘这一领域，积累了各具特色的融合教育经验，共同推动宁波学前特殊教育事业的发展。
早在2016年，宁波就出现了特殊教育“学前卫星班”，当时全市首个“学前卫星班”落户在象山县天安幼儿园，卫星班日常开设融合课、文化补救课、小组康复课及个别化训练课等四类课程。此后，这样的卫星班在一些幼儿园陆续出现，并发展出了各自的模式。
2024年9月，宁波市第一幼儿园与宁波市达敏学校合作，也开设了“学前卫星班”。在实践融合教育的过程中，宁波市第一幼儿园创新构建了独具特色的“运动全融合、活动全参与、游戏正反向融合、集体教学正向融合、生活活动个性化指导”的五维融合教育模式，为每个孩子打造属于自己的成长之路。
李惠利幼儿园则走出了医（康）教融合的新路径。2024年11月，该园与宁波市康复医院举行了关于“融合教育指导合作”的签约仪式，李惠利幼儿园提供融合教育平台，康复医院则发挥医学、康复的专业优势，通过双方深入交流合作，惠及区域内更多特需儿童。
在微观实践的背后，宁波的学前特殊教育一直有着宏观政策的支撑。“鼓励有条件的区（县、市）举办特殊教育幼儿园或融合幼儿园，支持普通幼儿园开设学前特教班、卫星班”“推动有条件的儿童福利机构、未成年人救助保护机构、残疾儿童康复机构探索设立学前部或附设幼儿园”“开展孤独症融合教育试点学校、幼儿园创建工作，加强试点学校、幼儿园与特殊教育学校和各类孤独症儿童康复机构的沟通融合交流”……《宁波市第三轮特殊教育提升行动计划（2023—2025年）》中出现的这些内容，正是政策给学前特殊教育发展输送的推动力。
目前，经过三轮特殊教育提升行动计划的实施，宁波已形成以指导中心为核心，随班就读为主体，特殊教育学校为骨干，卫星班和送教上门为补充的特殊教育体系。积极落实特殊教育15年免费教育，并连续10年每年投入600余万元专项资金用于特殊教育内涵建设，为残疾学生享受平等而优质的教育提供经费保障。截至2024年9月，宁波市适龄残疾幼儿学前入园率达99.49%，残疾儿童九年义务段入学率达100%，残疾青少年高中段入学率达96.85%，在省内外处于领先水平。
法理与实践的双向奔赴：
专家眼中的未来之路
“在《学前教育法》全文中，‘特殊教育’出现了7次，‘残疾’出现了11次，体现了立法对特需儿童的关注度。比如第十七条规定‘普惠性幼儿园应当接收能够适应幼儿园生活的残疾儿童入园，并提供相应的便利与帮助’，这是学前阶段开展融合教育的制度保障。第四十七条规定‘承担特殊教育任务的幼儿园教师按照有关规定享受特殊教育津贴’，提升了资源教师（记者注：资源教师是特殊教育教学方案的主要实施者，也是特殊教育和普通教育沟通的桥梁）的工作积极性……”谈到《学前教育法》，宁波市特殊教育中心学校党总支书记王韬认为，这部法律高度重视特殊儿童受教育的权益，通过立法保障了他们平等接受学前教育的权利，促进了教育公平。
针对我国学前教育与特殊教育的薄弱部分，该法特别设立保障条款，明确提出“保障适龄的家庭经济困难儿童、孤儿、残疾儿童和农村留守儿童等接受普惠性学前教育”，从制度层面消除教育排斥现象。该法的各种规定不仅赋予学前特需儿童平等的成长机会，更将推动社会形成包容性支持系统，助力“慢飞天使”们的潜能开发与社会融入。
今年4月，宁波市特殊教育中心学校正式签约成为国家孤独症儿童特殊教育资源中心基地校培育对象（全国仅10家）。作为宁波地区特殊教育的重要阵地，该校近年来也在学前特殊教育领域进行了诸多创新实践：开办浙江省首个孤独症实验班，一年后开始招收孤独症学前班，并成立了孤独症学部和“星心向融”儿童成长中心，实现从学前到职高学段的全覆盖，逐渐构建起具有宁波标识度的孤独症学生“星融”教育模式。
如今，宁波市学前融合教育正以“卫星班”为核心载体，形成“卫星班-巡回指导-研究共同体”三级联动机制。该体系建立科学化的“筛查-评估-安置-干预”工作流程，实现特殊儿童教育服务的无缝衔接。在硬件建设方面，全市已有一批幼儿园配备了资源教室，并探索实行资源教师持证上岗制度，确保实现特殊儿童“入园即干预”。在教育实践层面，创新推出“浸润式”融合模式，通过“课堂+游戏+社区”三维联动，定期开展残疾学生与普通学生“同上一堂课”“同玩一场游戏”“同入社会服务”等项目。
专家认为，我国目前的学前融合教育尽管取得了诸多成就，但仍存在社会认知度不高、缺乏专业师资力量和教学资源、缺乏有针对性的教育管理和评价体系等问题。针对这些问题，要进一步加强宣传引导与沟通交流，营造有利于特需儿童成长的社会环境；普惠性幼儿园应进一步完善教师培训和激励机制，激发教师开展融合教育的积极性；进一步加大资金投入，鼓励社会力量参与，以满足融合教育发展的基本需要；政府也需加强管理和监督，以点带面推动区域学前融合教育协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