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鸿杰 文/摄
西江古村位于鄞州区下应街道,该村始建于明朝末年,历史底蕴深厚,现存明、清民居等古建筑百余间,是浙江省首批全面小康建设示范村之一。作为典型的江南古村,该村有清澈的小河、茂密的桑林、古朴的小桥,一度有“小丽江”的美誉,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进入古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牌楼。牌楼顶端有一位农夫的头像,内侧则是一位村妇的头像,据说这代表了“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
村口有两座石桥,名为“采莲桥”和“大路桥”,桥的两端除了台阶,还有斜坡。这让我想到了家乡塘河上的石桥。石桥与河岸相连的地方,也是加了斜坡。这样,那些载着人的,带着货的自行车、手拉车过桥就轻松多了。
桥上还建有亭子。亭子四面开敞,临水的两面安装坐凳和栏杆,游人可以在桥上休憩。亭桥是江南很有特色的建筑,形象比平桥和拱桥更丰富。坐在桥上看风景和站在桥上看风景,确实是两种境界两种心情。
过了桥,看到四个大字:“西江渡口”。以前的宁波,有江河的地方,往往都有渡口,用来中转货物,由此也吸引了航船业、服务业等人员的聚居。
大一点的如镇海渡,航线北起镇海沿江西路江北码头,南到北仑江南码头,航程数百米,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定海的江南渡。小时候,跟着母亲去镇海走亲戚,看到渡口路上人群络绎不绝。道路两边,有中药店、杂货店、点心店、理发店等几十家店铺,特别壮观。不知道当年这西江渡是不是也是这种繁华场景呢。
渡口的不远处,一面青色照壁临水而立,上面刻有 “西江东流”四个大字,背面则是一首《西江月》:“河埠老树青藤,墙门田屋江树,远寺疏钟明月夜,小桥流水如笋。豆灯读尽书生,村酒醉翻归僧,碧野朱桥当日事,野藤埋没黄昏。”一时间,西江古村几百年来的耕读文化传统和历史沧桑感扑面而来。
在西江古村游览过程中,不时听到有人打听鄞州非遗馆,好奇之下,也跟着人流到了那里。
鄞州非遗馆是目前宁波唯一一家以非遗保护传承为主题的专业博物馆。馆内呈四合院状,进门有一个影壁,中间有戏台和天井。室内展示面积约一千五百平方米,收录了鄞州区的国家级非遗、省级非遗和市级非遗等各类项目:骨木镶嵌、宁波金银彩绣、传统佛雕、锡制品制作、大岙布龙、彩灯轧制、虎头鞋、吉祥绣球、插花、香包、剪纸等等。
我进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一群孩子在体验竹编工艺。我也忍不住动起手来。
小时候,我跟着做竹匠的外公编竹席。这个竹席不是铺在床上的,而是用来晒稻谷的。几根篾青竖着放在地上,再一大把篾黄横着交叉嵌入,然后换个方向再嵌入一把篾青一把篾黄,交替来往,编上一段时间,就有了竹席的模样。
这种竹席,别看晒稻谷的效果和石板差不多,但是一到下雨的时候差别就来了。那时候的夏天,午后总有乌云光顾,“下雨了,收谷嘞”,听到一阵高喊,家家户户的老人小孩都冲了出去。看着别人手忙脚乱,我只把竹席的边拉起来盖上,然后搬起几块大石头,压在竹席上。刚压好,就看到黄豆般的雨点啪啪啪地下来了,然后听到旁边几个孩子在尖叫。这种雷阵雨很平常,没过多久,调皮的太阳又露脸了。没办法,很多人又把刚收进的稻谷往晒场上倒。这时候,你会看到一个少年悠悠地走到晒场上,先把几块石块搬开,再把竹席的边拉开,然后拿着竹耙子划拉几下。他一边划拉,一边往四周打量,脸上一副窃喜的模样。你猜得没错,那个少年就是当年的我,我的旁边,那几个孩子的眼里一定有嫉妒的小火苗。
西江古村还有一条民国风情老街,清一色的红砖房,街上有不少特色店铺:风雅集、徐昌阁旗袍文化会馆、食草堂……
其中有一家宁波千峰越窑青瓷博物馆让人印象深刻,馆藏品涵盖了西周至汉代产自浙江的各类陶器和自汉代至两宋时期的越窑青瓷几千件。其中不乏秘色瓷等越窑青瓷珍品。据说镇馆之宝是一面全国仅有五套的“刻灰描金彩绘加官晋爵图围屏”,想来必定制作精美,庄严气派。
在街边,我还看到了一座“西江亭”。上面的几副对联很有意思,“谈为我辈寻常事,笑是人间不老方”“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这充满哲理的人生警句,与老街上展示鄞州名人事迹的“人生长廊”相得益彰,也似乎在告诉我们,鄞州的历史长河中,为何诸多名人都拥有豁达的人生态度?或许答案就在这静谧的流水和古朴的亭子之中。
静谧的还有长廊尽头的净土寺。民国《鄞县通志》中记载,净土寺兴建于南宋咸淳七年(1271年),原名净土庵,由僧人日东创建。明永乐年间曾一度废止,寺僧并入资福寺。2007年,该寺重建。山门、大雄宝殿、三门殿,以及钟鼓楼、观音殿、地藏殿、念佛殿等建筑均得以恢复。另外在河边还建了七座佛塔。站在寺中,看廊腰缓回、檐牙高啄、琉璃飞角,殿内雕梁画栋,藻井饰有金龙盘绕,确实是一幅庄严而宁静的佛门气象。
离开古村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一座桥,名叫张斌桥。多么熟悉的名字啊。小时候,我跟着父亲坐着木船进城卖西瓜。停船的码头就在当时的张斌桥旁边。听父亲说,这座桥是一位叫“张斌公”的老人所建,他打草鞋为生,一生行善积德,靠卖草鞋的收入和乡邻资助,建起了这座桥。
后来中山路拓宽,张斌桥被拆迁。没想到居然搬到了西江古村。我仔细看了桥边的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这座桥的传说,还有张斌桥搬迁的过程。那么,确认无疑,这就是当年的张斌桥。一时间,我真的是非常感慨,也不由得想起童年时跟着父亲进城卖西瓜的场景。每次西瓜卖完之后,父亲都会带我去吃牛肉面或者面结面,吃完会靠在桥上吹着河面凉风,听城里人聊聊“山海经”。
几声鸟鸣,拉回了我的思绪。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晚霞开始放射出炫目的光芒。恍惚之中,眼前的西江古村与我故乡的那座小山村渐渐重叠,渐渐被潺潺的流水紧紧地拥抱。那河面上泛起的金光,映照着整个村庄,所有的房屋,都像是被金色的绸布笼罩。金光之中,一个男人挑着稻谷从门前经过,扁担吱呀吱呀一路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