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传世名画”之《汉宫春晓图》,你在宁波能“看到”

仇英的画,哪件是真哪件是假?

仇英《汉宫春晓图》原作的起首部分。

正在宁波展出的“苏州片”起首部分。 通讯员 项聪颖 供图

近日,一则收藏大家庞莱臣后人诉南京博物院将庞家捐赠的明代仇英《江南春图》流入拍卖市场的新闻,引发全社会持续关注。

这一事件,疑窦丛生,比如画到底是否真迹?1961年张珩、谢稚柳等专家的鉴定意见是否可信?即便确是伪作,如今还有没有价值?南博是否有权随意处置捐赠文物?捐赠人对所捐文物去向是否有知情权?此画又怎么会现身拍卖行……如同悬疑剧一般扑朔迷离,公众对此充满了好奇。诸多谜团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开,所以马未都说,期待在江南的春天,一切能够水落石出。

此事一出,仇英的名字家喻户晓,人人都知道他的画价值千金。那么如果是假画呢?马未都等专家认为,即使是仿制品,如果有一定的年份,有相当的艺术水准,则仍有价值。

眼下,就有一幅出自仇英、比《江南春图》名头更响的《汉宫春晓图》,在宁波展出。此画来自天津博物馆。不过人家明确说了,画是假的,叫“苏州片”。虽是“高仿”,但并不妨碍它登上宁波博物院跨年大展“紫禁韶华”的大雅之堂。

你,去鉴赏这幅画了吗?

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我们先来说说仇英。

仇英,字实父,号十洲,太仓人,后居苏州。这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画家,虽名列“吴门四家”之一,画史上却连其生卒年份都众说纷纭。能够明确的是,他出身寒门,自幼酷爱绘画,少年失学,成了一名漆匠。

因为善画,仇英结识了多位名家,得到文徵明的器重,后拜入苏州名流周臣门下学画,与唐寅成为同学,从此画名渐起。

另一个让仇英脱胎换骨的机缘,是他认识了两位收藏大家。

嘉靖十六年(1537),仇英应邀来到昆山人周六观的家,住了三年,在为其创作大幅绘画的同时,也欣赏了周家收藏的多件历代名画。

嘉靖十九年(1540),仇英被嘉兴的大收藏家项元汴请到家中作画,一住就是十多年,得以观摹项氏家藏宋元名迹千余幅。他潜心品鉴,刻苦临摹,由此画艺大进。

成为职业画家的仇英,一生作画无数,其代表作《汉宫春晓图》是中国美术史上的皇皇巨作,与顾恺之《洛神赋图》、张择端《清明上河图》、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等并列中国“十大传世名画”,被誉为中国“重彩仕女第一长卷”,艺术水准和价值可谓登峰造极。

《汉宫春晓图》是一幅怎样的画?

这是一幅人物长卷,绢本、设色,纵30.6厘米、横574.1厘米,完成于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画的是汉元帝时期某个春日早晨,封闭的西汉宫墙内,后妃、宫女、皇子、太监等115个人物的闲暇生活。身着华服的他们,姿态各异,在着妆、折枝、插花、浇灌、歌舞、弹唱、弈棋、读书、斗草、戏婴、挥扇、扑蝶、围炉煮茶、熨烫丝绸……收尾处,宫廷画师毛延寿正在给嫔妃画像,边上两个太监竖起了大拇指。

这幅画用笔细腻清劲,赋色妍雅工致,林木、奇石与华丽的宫阙穿插掩映,铺陈出宛如仙境的瑰丽景象,极勾描渲敷之能事。

“苏州片”曾在明清盛行

因为《汉宫春晓图》实在太出彩了,自诞生之日起,就不断有人仿造。虽然“一直被摹仿,从未被超越”,但到了后来,连“高仿”也成了名品。比如此次来宁波展出的这幅“苏州片”。

那么,什么是“苏州片”?

明中期以后的苏州,社会繁荣,经济发达,文化昌盛。即使寻常人家,也对书画有了强烈的需求。名画不够怎么办?那就仿造。

从明万历到清嘉庆(1573-1820)时期,苏州成为全国最著名、规模最大的书画造假中心。山塘街专诸巷和桃花坞一带,聚集着一批民间高手,专以制作假画为业,所造假画被统称为“苏州片”。晋唐宋元明,历代名家字画,无所不造。仅“苏州片”的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传世的就多达数十幅。这些假画数量大,流传范围广,致使当今国内不少博物馆中,都有“苏州片”混入,连北京故宫、台北故宫,也不能幸免。不少伪作甚至流传到海外。

这次来甬展出的《汉宫春晓图》,天津博物馆特意标明其为“苏州片”,一则体现了“业界良心”,二则原作就在台北,而且太有名了,想不标注都不行。

其实,明清时期书画造假之风遍及全国,除了“苏州片”,还有“扬州造”“开封货”“湖南造”“北京后门造”“广东造”“山东造”等,浙江地区则有“宁波片”。

宁波人不仅打造“宁波片”,也参与“苏州片”的制作。比如有个叫赵浙的明代四明人,画了一幅仿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后来被带到日本。四百年后,仿作早已有了文物和研究价值,于是该画在1963年被日本方面认定为“重要文化财”。

除了民间造假,一些名家也加入了这支大军,不仅造画,也造书法、造古书。比如祝允明,又比如宁波人丰坊。

丰坊(1492-约1563),字人叔,号南禺外史,书法家、藏书家,这位天一阁主人范钦的好友,不仅造“二王”、张旭等人的书法,还伪造了不少“古书”,如《河图》《鲁诗》《大学》《尚书》等,在藏书史上留下恶名,他造的一些“古书”甚至流入朝鲜、日本,故全祖望在《天一阁藏书记》中讥讽他“贻笑儒林,欺罔后学”。

在甬展出的仇英“名画”值得一看

字画造假之盛行,其中一个原因是,一些名家因为求者太多应接不暇,会主动授意他人代笔。比如文徵明,很多“名画”实则出自朱朗之手,而董其昌更加过分,为其代笔的有赵左、释雪珂、沈士充、吴振、赵问、叶有年、杨继鹏等,书法绘画皆有,然后他落上自己的款。顾复《平生壮观》中称,“先君与思翁(董其昌)交游二十年,未尝见其作画”。启功先生为之专门写了一篇《董其昌书画代笔人考》。不然,后世哪来的这么多“文徵明”“唐伯虎”“董其昌”?

仇英早年,也参与过“苏州片”的制作,然而造化弄人,成名后的他,却成了这场造假之风最大的受害者。杨仁恺先生主编的《中国书画》一书中说,“尤其苏扬地区,民间临摹仇氏之风甚炽”,从而形成“仇氏‘作品’充斥”的局面。

杨仁恺先生举例称,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的仇英《清明上河图》,学界“有不同看法”,因为其画中人物,能清楚地看到清代画家禹之鼎、焦秉贞的渊源。

而仇英的《汉宫春晓图》,临摹者众,以至于到后来成为一个“母题”,吸引众多画家“二创”,其中不少成了名作。这些作品中,仅入编《中国历代名画大系》,也就是说受到官方认可的,即有六幅。

所以,真画,假画,价值几何?今人该如何看待和处置?实在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仇英的《江南春图》,谜团确实多了一些,公众只能静待“江南春天”的到来。至于正在宁波博物院跨年展出的仇英“苏州片”《汉宫春晓图》,宁波观众不妨怀着轻松的心态前去鉴赏,套用《红楼梦》中鸳鸯的一句话,这幅画吧,就跟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一样,都是好画。

记者 楼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