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里的精灵浮现在我眼前，我举起了调色板。”

人生最后的40余年，在巴黎以西75公里的吉维尼小镇，莫奈（1840－1926）亲手打造了一座花园。描绘池塘里被他称为“精灵”的睡莲，几乎成了莫奈生活的全部。

近日，宁波博物院推出跨年特展“莫奈之诗——从Chicago到三江口的东西方美学对话”，来自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的两件莫奈油画《睡莲池》和《睡莲》正在展出，吸引了众多文艺爱好者前往打卡。

莫奈是印象派的旗手，一生作画无数。睡莲是他众多系列中重要的一个，总共画了200多幅，他把最后的生命、思想和艺术探索，倾注在这些“精灵”里。

如此丰富而厚重，那么，在甬展出的这两幅睡莲，我们怎样去欣赏？而对莫奈，我们又怎样去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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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画很贵，但又很“亲和”

西方艺术史上的任何一次变革，都没有印象主义这一步迈得大。而莫奈，是印象主义的一面旗帜，连印象派的名字，都源于他那幅著名的《日出·印象》。

1874年印象主义群体举办第一次画展时，巴黎的学院、沙龙、媒体和公众所给予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无尽的嘲讽。印象派经历了一二十年的抗争，终于使公众相信，他们的实验是正确的。他们中，有人甚至没有等到被认可的那一天。活了86岁的莫奈，守得云开见月明。曾经穷困潦倒的他，彻底翻身，实现了名利双收，他也因此得以买下吉维尼小镇的花园。

正是应了那句“从前爱理不理，现在高攀不起”，如今莫奈的价格，早已是天文数字：

2018年纽约佳士得，《绽放的睡莲》8468万美元成交；

2019年纽约苏富比，《干草堆》1.107亿美元成交；

2021年纽约佳士得，《阿让特伊之铁桥》4148万美元成交；

2024年中国香港佳士得，《睡莲》2.3亿港元成交……

好在，莫奈的一生都在创作，即使晚年得了白内障，近乎失明，也没有停下画笔。他还是一位特别“亲和”的画家，所以作品常在不同场合被人们看到，包括影视剧中。

比如电影《泰坦尼克号》中，萝丝的老公带上船的几幅画，除了毕加索的《亚威农少女》、德加的《舞女》，还有一幅莫奈的《睡莲》。

又比如前几年在宁波拍摄的爆款电视剧《三十而已》中，有个王太太把童瑶饰演的顾佳请到自己家，她家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幅莫奈的《睡莲》。

宁波美术馆也收藏了莫奈的两幅油画，分别是《退潮时的马》（作于1864年）和《冬天的吉维尼入口》（约作于1884年）。今年2月，宁波美术馆曾展出这两件作品，引发市民争睹。

今年6月到10月，上海浦东美术馆推出年度大展“缔造现代：来自巴黎奥赛博物馆的艺术瑰宝”，莫奈《夏末的干草堆》也在展出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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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展出的两幅画，我们怎么看？

那么，这次宁波博物院展出的莫奈两幅画，我们该怎么看？

这两件作品，《睡莲池》作于1899年，《睡莲》作于1906年。当时的莫奈，早已实现了财富自由。他和第二任妻子爱丽斯以及八个孩子定居在吉维尼，那是莫奈一生中无忧无虑的日子，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创作。画商纷至沓来，收购他的作品，也给他送来大把的法郎。他家花园很大，成片的罂粟花绚丽绽放，美得出奇。300平方米的池塘里，漂满了睡莲，那是莫奈最喜欢的植物。

在画过干草堆系列、伦敦国会大厦系列、鲁昂大教堂系列后，莫奈决定改变一下画风，开始了“睡莲”系列的实验。

在阳光下，他以颤动的笔触捕捉水面光影，将花朵、倒影与天光融为朦胧而绚烂的色彩交响。从早晨到晚上，阳光不停地变幻，池塘的色彩也随之变化，他把它们一一捕捉下来。画面被切成很多格子状，他眼中阳光下的风景什么颜色，他就在格子里填什么色彩，如同马赛克一般，以此展现他对自然瞬息之美的极致追求。

莫奈作画的速度很快。睡莲是他晚年唯一描绘的对象，为此，这个系列的作品数量，达到了惊人的200多幅。这次展出的《睡莲池》和《睡莲》，都在其中。

这两幅画中，《睡莲池》画得更满，色彩几乎填满了画面。除了池塘、睡莲、垂柳、鸢尾、紫藤，画中还有一座日本桥。三十年前莫奈走印象主义道路的时候，浮世绘的色彩和平面效果，曾是他灵感的源泉。

《睡莲》显然更简约。池中留出了大片的水面，他在水面上画了天空和周围绿植的倒影。不仅灵动，且富有东方的诗意。潋滟的水波，让人想起中国南唐文人冯延巳的名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又或者是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意境。

吉维尼刺目的阳光，在悄悄灼伤莫奈的眼睛，他的视力逐渐消退，可怕的是，厄运也接踵而至。画完这幅《睡莲》后五年，1911年，他的白内障发作，妻子爱丽斯去世，花园被暴雨冲毁。又过了三年，儿子让·莫奈去世，一战爆发，吉维尼不再是一片净土。

所幸，莫奈的好友乔治·克列孟梭伸出了援手，助他渡过难关。1918年，一战结束，莫奈把数十幅《睡莲》捐给了法国政府，后来分别藏于橘园美术馆、奥赛美术馆、玛摩丹美术馆和卢浮宫，而克列孟梭已当了法国总理。1919年著名的巴黎和会，莫奈的这位好友是三巨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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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纪录片，助我们理解莫奈

本来有个“天作之合”，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读懂莫奈。宁波博物院“莫奈之诗”开展前，纪录片《莫奈的睡莲：水波与光影的魔力》在国内院线上映。以动态的电影媒介，转译静态绘画艺术的精神内核，这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

然而可惜的是，宁波的电影院，在头几天吝啬地给出平均一天不到一部的排片后，竟对该片“光速下线”。

这部纪录片，带领观众沿塞纳河逆流而上，展开艺术寻踪之旅。从北部的勒阿弗尔港启程——莫奈五岁时迁居于此，这是他艺术生涯的起点。然后，循着他曾经驻足的河岸，追溯一个个塑造他艺术灵魂的地理坐标，最终抵达吉维尼的睡莲池，每一个停驻点都是莫奈生命轨迹与艺术灵感的交汇。

全片共五个角色。讲述者、演员爱丽莎·拉索斯基一路访问莫奈生活过的地方和作品陈列的展馆，仿佛漂流在时光的河流中，引导观众深入理解莫奈的艺术与情感世界。还有两位向导，一个视觉艺术家和一个艺术史研究者，作为嘉宾，从各自的领域对莫奈进行解读。

在他们的介绍中，知识、视听体验与情感传递融为一体。

还有两个角色，就是莫奈本人和克列孟梭。莫奈若隐若现，似在引导观众穿越时光的迷雾，去探寻他的内心世界。目的非常清晰，这种代入，当然是要让观众更好地理解莫奈。

纪录片的调子是暗色的，以绿色和粉紫色为主。这是莫奈“睡莲”系列最常用的色彩。此次宁波展出的《睡莲池》和《睡莲》，也是这种色调。此外，影片大量用到了水的元素。宁波展出的这两幅画中，最不缺少的，也是水，尤其是这幅《睡莲》。

想来也合理：水，是睡莲的生命之源；睡莲，是莫奈艺术的源泉。

记者 楼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