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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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涵

在我外婆家小区,有位名叫青叶的阿婆。她60多岁,中等身高,略矮,顶着一部稍微蓬乱的爆炒栗子头,是我外婆跨越楼层的好基友。

先说说这位阿婆的日常生活吧。每日凌晨四五点,天还在睡觉,她起了个大早,在小区里游荡。乍一看此等场景,你也许会被吓到。可小区住户早已司空见惯,因为青叶阿婆正走在寻人聊天的路上。

她同人交流,满肚子的话语仿佛决堤的江水滔滔不尽;谈天的内容,绝对不拘一格——天南地北、家长里短,什么“瑞婷一家暑假去日本旅游,花了不少钱,真是惬意。”“哎,杜杜阿奶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得病过世了。你不知道呀?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小区住户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尽可能地了如指掌。

每一回,只要被青叶阿婆看见,无论迎面走来的是老是小,她都热情地先打招呼,那股亲切的劲儿,似是遇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笑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炯炯有神,似明亮的探照灯直溜溜地射过来。

无论严冬酷暑,刮风下雨,小区四面透风的小凉亭一直是青叶阿婆的“娱乐主场”。她爱打牌,即便规则只论赢输、纯属娱乐,仍要力争上游,爽朗魔性的笑声往往如一把利剑穿透楼层,让置身十楼的外婆都能隐约听到:“哈哈哈,哈哈哈……”

平时,这位阿婆没事就爱精心投喂小区里的一只流浪猫。她看向那猫的眼神,慈爱而宠溺,活像在看亲孙子。

青叶阿婆跟小区的门卫阿叔也很热络。她常说:“看门人在外不容易,能照顾就照顾些。”一年四季,阿婆时不时会送些热气蒸腾的饭菜给保安大叔,或是一盘新鲜的玉米棒或是一碗咸菜洋芋汤……到了大年初一,还会专门熬好香气扑鼻的桂圆红枣羹,亲自送到门卫值班室。那里日夜有人轮岗,自然也是她绝佳的社交场所。

青叶阿婆还总替忙碌的邻里带小孩。方圆几公里,就没她不熟或叫不上名的孩子。其中,一个叫“小宝”的小孩哥常来青叶阿婆家串门,她也从不嫌烦,把他当自己外孙来疼爱。

每天晚饭后,青叶阿婆都会叫上我的外婆一起走路。好几个周末,外婆因要张罗一大家子人吃饭而延迟赴约,青叶阿婆即便等上个把小时也毫无怨言,甚至安慰外婆:“横竖没事,就算等着,也在和人聊天,不浪费时间。”

这时,青叶阿婆又附耳过来:“十楼阿姐啊,听说这九楼大爷又糖尿病住院了。看来秋冬,咱一定要注意保养身体呀……”外婆听了温馨提示,像喝下了杯姜茶,心里暖暖的。

逢年过节,小区都要搞些活动增进邻里情感,总是热闹非凡。这时的青叶阿婆,最是兴高采烈,每每忙到焦头烂额、脚不沾地: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裹汤包、做麦焦筒(当地一种美食),脸上的笑容,如金色的阳光般愈发灿烂辉煌。

我见过青叶阿婆的老公,沉默寡言,半晌没句响话。这夫妻俩,无疑是活成了天造地设的互补搭档。

这位阿公原先是城管,认识不少人。一个月前,小区的扫地阿姨不知怎么不干了,一时找不到接替人员,物业管家小香对着青叶阿婆发愁:“阿姨,一个萝卜一个坑,大家手头都有事,叫我一时三刻上哪去找合适的人打扫卫生!”

青叶阿婆听完后,便非常地替管家小香挂心,到处念叨、宣扬这事,活像一张会移动的“寻人启事”。

果真应了句老话: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青叶阿婆的念叨让阿公想起一个久未联系、大概还闲着的人,他只下意识地跟阿婆说上了一嘴,结果被死缠烂打,非得叫去管上这档子闲事。

青叶阿婆很平凡,看起来就像大街上任何一个路过的老太太。可在我心里,却很不寻常。她身上,有一种看不见但感受得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