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滋味在唇齿

清早下楼,推开门,一股子凉风撞上来,激得我一缩脖儿,瞌睡虫全吓跑了。老话儿讲:“处暑天还暑,好似秋老虎。”这“老虎”让露水一打,凉风一吹,空气中的燥热劲就少了。

抄起浇花的水管子,给院子里的花们“洗把脸”。水珠子砸下去,叶子们立马支棱起来了,绿得晃眼。只见玉兰树,叶子肥厚,叶尖上顶着一串串蓇葖果,硬邦邦的。等过些日子,它们能羞得通红。月季花真是个劳模,开了一茬又一茬。那一排蜀葵,花谢了,剩下的秆子上顶着一个个花籽包,我拿剪子把秆子铰下来。

最让我咧嘴乐的,还得数那棵番茄。就一棵种在墙根儿阳光最好的地儿,藤蔓爬得老高,叶子底下挂满了青莹莹、圆溜溜的小灯笼,晃晃悠悠的。我早看晚看,天天看,盼着它哪一天噌一下全变红了。

昨天实在手痒痒,挑了几个饱满青亮的摘下来,洗得水灵灵端上桌:“快尝尝,我头一回种活的番茄,脆甜!”儿子凑过来一瞧,眉头拧成了疙瘩:“妈,这都没熟透吧?”儿媳妇抿嘴:“是啊妈,看着就生,硬邦邦的。”老公直摆手:“急啥,等红了再说呗。”

我二话不说,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儿混着点酸味,嘴里炸开。“甜着呢,快尝尝,不骗你们。”我说。儿子将信将疑,小小咬了一口:“咦?真不涩,是脆甜的。”我心里美得直冒泡儿。后来才知,这品种就是绿蕃茄,已经成熟。看着一粒芝麻大的小种子,在我手里,真变成了脆甜多汁的果子,进了家人的嘴,这份从泥巴里实实在在长出来的欢喜劲,比吃啥山珍海味都舒坦。

处暑一到,咱宁波人的饭桌可就热闹开了。我家也是,鸭子打头阵。老话儿说:“处暑送鸭,无病各家。”我家图省事,最爱做麻油老姜爆炒鸭。锅烧得滚热,倒上油,滋啦一声响,先下一大把姜片,爆得满厨房喷喷香,紧跟着把斩好的麻鸭块倒进去,大火爆炒。放黄酒、酱油、白糖一起翻炒。炒到鸭皮焦黄、蜷缩起来,滋滋地往外冒油花,最后淋上一圈香喷喷的麻油,就可起锅了。处暑吃鸭子,肉质瓷实,润燥去火。

而压轴的大戏,必须是梭子蟹。这几天,菜市场的水产摊子最是闹猛。梭子蟹乌泱泱地上市,一筐筐,青壳白肚,舞爪横爬。刚上市价格是金贵点儿,可架不住它新鲜肥美啊。主妇们眼睛都毒着,围着摊子精挑细选,专拣那掂着沉手、捏捏蟹脐硬邦邦的、肚皮雪白还带点自然黄印儿的,这才够肥。

家家户户的厨房,这几天都飘着蟹的鲜香。清蒸最是原汁原味,水滚开了上锅,蟹肚子一定得朝上,扔几片姜,大火十来分钟就好。掰开蟹壳,雪白的蟹肉,鲜甜弹牙。再看那蟹膏,温润如玉似脂,蘸点儿姜末醋,往嘴里这么一送,眉毛都鲜得要掉下来。此外,豆腐蟹煲、蟹蒸蛋、蟹炒年糕,都是不错的烧法。

这是大海在处暑时节,给宁波人最肥美的馈赠。街坊邻居碰面都念叨:“处暑蟹,肥又壮,吃了赛神仙!”

处暑是个有滋有味的节气。天还热着,夏天赖着不走,可那早晚的凉风里,带着海的咸鲜、泥土的清香,早把秋的讯息,悄没声儿地送进了院门,融进了人们的唇齿之间。

2025-08-23 □金幼萼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232033.html 1 3 处暑滋味在唇齿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