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在宁波,日常可以见到的鸟类远远少于其他季节,因此被鸟友们称之为“鸟荒”季节。不过,和鸟儿不同,盛夏时候的蝴蝶却是很多的,且不少种类不惧高温酷暑,可以长时间在烈日下活动。
最近,我到山里拍昆虫,就见到了好多蝴蝶,其中最有特色的,当属两种:其一,是会“变脸”的枯叶蛱蝶;其二,是俗称“地图蝶”的网丝蛱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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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变脸”的枯叶蛱蝶
去年夏天,在北仑柴桥街道岭下村的一条溪沟里,北仑的自然摄影师胡松林就拍到过罕见的宽尾凤蝶,令我十分“眼馋”。今年夏天,胡松林又去那里拍蝴蝶了,没见宽尾凤蝶,但拍到了枯叶蛱蝶和网丝蛱蝶,这也令我非常心动。
最近,我去了岭下村两次,专门找蝴蝶。
岭下村的这条溪沟虽说并不大,但处在郁郁苍苍的森林中,溪流内怪石嶙峋,流水淙淙,原生态环境非常好。6月下旬,我第一次去那里,溯溪而上,进去后不足百米,一只翅膀上有着靓丽斑纹的大蝴蝶,便从我眼前翩然掠过,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不正是枯叶蛱蝶吗?我心里又惊又喜。
我马上就地站定,静静地四下观察。果然不出我所料,一两分钟之后,它便又飞了出来,兜了一圈后就落下了。当时,它瞬间收拢翅膀,悄然停在溪边树木的绿叶上——那模样,若不是我事先亲眼见到它飞过去的,肯定会以为那是一枚夏日里提早飘零的落叶。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枯叶蛱蝶。早在去年春天,我就在附近的河头村与这种很有特色的蝴蝶初次相遇。比较遗憾的是,去年见到的枯叶蛱蝶的翅膀都有点破损,品相不佳。
而现在,停在我眼前的这只枯叶蛱蝶,应该是羽化出来没多少天,翅膀非常新,完整无损。它的前后翅“无缝对接”在一起,宛然是一枚黄褐色的落叶,不仅叶柄、叶脉一应俱全,就连叶面上的霉斑、虫洞都惟妙惟肖。这委实令人拍案叫绝,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造化是如此神奇。
不过,它也不是始终一动不动,偶尔也会张开翅膀。展翅瞬间,令人惊叹的一幕又出现了:这只蝴蝶仿佛在玩川剧的“变脸”绝技,随着翅膀的扇动,它的外貌便在灰暗与明艳之间反复切换,十分好看。
原来,与低调的翅膀腹面截然不同,枯叶蛱蝶的翅膀背面有着明显的黄、蓝、黑色块,十分艳丽。我想,无论怎么“变脸”,其实都是枯叶蛱蝶的“保命术”。收拢翅膀的枯叶蛱蝶拟态落叶,隐身于枝叶之中,足以骗过小鸟之类的捕食者;而当它突然张开翅膀,那鲜艳的色彩猛然一闪,估计也能把准备偷袭的天敌吓一跳。
很快,我注意到,那里的枯叶蛱蝶至少有两只,但它们相处得并不友好。
第一只枯叶蛱蝶始终占据在溪流上空的树叶上,不是在这一侧,便是在另一侧。按照宁波的“蝴蝶大王”林海伦的说法,这叫做“把守在蝶道口”。是的,它牢牢守在那里,只要有其他蝴蝶飞入其“领空”,它便立即腾空而起,像战斗机一样直扑出去,把对方打得落荒而逃。后来,又一只枯叶蛱蝶飞来了,那先到者也毫不客气,照样起飞追打,直到把后来者赶出其势力范围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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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称“地图蝶”的网丝蛱蝶
早年,枯叶蛱蝶在宁波未有记录。2019年3月底,林海伦在奉化莼湖镇的山谷里考察时,偶尔见到了一只枯叶蛱蝶,从此宁波的蝴蝶家族便多了一位新成员。2025年6月,宁波蝴蝶新分布记录又产生了,那便是网丝蛱蝶。
这是一种令人过目不忘的蝴蝶。其翅膀底色多为白色(或很浅的黄色),上面有网络状的黑色线纹,故名“网丝蛱蝶”。又因为这些线纹如古老的街道一般纵横交错,因此还有“地图蝶”“石墙蝶”等俗称。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说,它的翅膀上的纹路“更像一面破碎得乱七八糟的镜子”。
在华南地区,网丝蛱蝶是相当常见的蝶种,在浙南也有稳定分布。多年前,我曾经在温州瑞安的山里拍到过这种蝴蝶。但在宁波,以前是没有发现的。
近日,林海伦撰文说:“今年梅雨季时,我又去大堰镇碰运气……当我下山时,有只比菜粉蝶稍大的类白色的‘蛾子’慢悠悠地向我飘来。我一抬手,‘蛾子’便落入昆虫网中。仔细一看,原来是只网丝蛱蝶!真不敢想象网丝蛱蝶会出现在宁波大地上,这个妥妥的是宁波新记录种类,成为宁波(有记录)的第226种蝴蝶。后来,周尧昆虫博物馆的黄鸣柳专家告诉我,他在象山拍摄到了网丝蛱蝶照片,而且有人在北仑也发现了网丝蛱蝶的身影……网丝蛱蝶的幼虫取食榕树的叶片,宁波目前野生榕属的种类有台湾榕和天仙果等数种植物,完全可以让它们生活得很好。”
林老师提到的北仑的发现,应该就是指胡松林的发现。那天我在岭下村,除了把枯叶蛱蝶拍得比较满意,其实网丝蛱蝶也拍到了,可惜只是惊鸿一瞥,拍得不好。因为,它只飞来一次,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吸水几秒钟,便飞走了。
几天后,我再次去柴桥岭下村找蝴蝶。
刚到那里,就见到一只白色的蝴蝶缓慢地,甚至可以说是摇摇晃晃地(真像喝多了酒的醉鬼!),从森林中飞了出来,如一枚小小的极柔软的白色纸片,飘到了我身边。
哈哈,正是网丝蛱蝶!
然而,没让我开心多久,它就又飘飘忽忽地飞往远处,无影无踪了。于是,我再进入溪沟,果然又在老地方见到了把守着领地的枯叶蛱蝶。
中午时分,日头正猛。我退出溪沟,见到拦水坝下面的湿漉漉的地面上有不少蝴蝶在吸水,既有常见的青凤蝶,也有少见的穹翠凤蝶,其中,赫然还有两只网丝蛱蝶!
它们吸水的样子有点与众不同。别的蝴蝶在吸水的时候,都是把翅膀竖起来的,甚至还会同时快速振翅(比如穹翠凤蝶);而网丝蛱蝶的翅膀通常是呈平铺状态的(偶尔也会竖起来),几乎是紧贴在地表,此时它的翅膀纹路与石头表面较好地融为一体,也可以起到一定的隐身作用。
后来,我注意到,附近还有一只死蟾蜍,它吸引了穹翠凤蝶、网丝蛱蝶等纷纷赶去吸食。美丽的蝴蝶们都对发出恶臭的癞蛤蟆“甘之如饴”,甚至还会为此互相争斗。可怜那柔弱的网丝蛱蝶,在明显大一圈的“黑大个”穹翠凤蝶面前,真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好乖乖让开,让对方先享用。
是的,网丝蛱蝶并不喜欢花蜜,它们所钟爱的,是地表渗流的溪水,是带着发酵酒味的树汁,是腐烂的植物果实,是小动物的便便甚至尸体。这便是大自然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