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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著名文人姚燮曾写过一首《穿山》诗：

犄角连三县，鱼盐冠七乡。

海潮通暗浦，天壁拓明堂。

地到无垠绝，民知守业良。

忽飘云外雨，槲叶共纷黄。

诗中所写的是柴桥穿山村。北宋庆历七年（1047年），王安石任鄞县县令时，在这里率民建造了三孔碶，名为穿山碶。这道阻咸蓄淡的水利工程如同时间的闸门，开启了穿山村的文明史。姚燮笔下“犄角连三县，鱼盐冠七乡”的盛景，在荆堤路的青石板上仍可寻得踪迹。

王安石开凿穿山碶，兴建了荆公堤，至今已有近一千年的历史。后几经改造并重建，使穿山碶成为当地拒咸排涝的“守护神”，历史上的穿山人民正是得益于穿山碶，解除了海潮侵袭，穿山因此成为鱼盐米之乡。后来为了提高芦江的排涝泄洪能力，原穿山碶被拆除，从原址下移了三四百米建成新碶。2012年，为纪念在此主持修建穿山碶的王安石，在桥与碶之间东侧，建造了穿山碶王安石纪念碑亭。

这天，我走柴狮线，跨过穿山碶桥，沿一条小路进入村内。据村民介绍：原穿山碶就在大桥这个位置。大榭一桥和柴狮线，把村子分割得有点杂乱，但还是可以找到很多历史痕迹。

宁穿路从宁波东站到柴桥穿山，一端的终点就在穿山村，如今只是329国道其中的一段，却是北仑区境内的第一条公路，是通往外界唯一的陆上血脉。宁穿路从1932年开建，1934年开通，抗战期间被毁中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才全面恢复，上世纪80年代并入329国道，至今已历九十多年。宁穿路的老路基与329国道的车流，形成时空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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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穿山碶相伴的是老穿山港码头，曾是北仑海上交通门户。

历史上，老穿山港是当地重要的贸易商埠，兴盛了数百年。《镇海县交通志》上说，穿山的航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宋期间：“南宋时有渡船通昌国（今定海），是明州州治与昌国县之间的水上通道之一。”清末光绪和宣统年间，穿山一带就先后建起了永川轮埠、平安轮埠、可贵轮埠等几个木质趸船作为码头，分别为宁波永川商轮公司、上海平安商轮公司、上海可贵商轮公司所使用。航线基本上沿海岸线，往返于上海、穿山、定海、石浦、海门（今台州椒江）、温州等地。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陆续又有新的轮船公司开设航线在穿山停靠。途经上海、穿山、定海、海门、温州的这条班线再次由上海大华商轮公司的“大华”轮和其他几家公司的轮船开通营运，依旧停泊在原来的平安轮埠上，“大华”轮也是载重千吨的大船。慈溪三北商轮公司开通了往返于龙山、宁波、镇海、穿山的甬—龙航线，运营的“姚北”轮等轮船也停靠平安轮埠。另外还有一条甬—普航线，途经宁波、镇海、穿山、定海、沈家门、普陀。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这几条航线班轮全都停航。抗战胜利后部分航线开始恢复通航。两条航线一条是从宁波到镇海再到定海，一条是从宁波到穿山。

1954年，浙江省轮船公司宁波分公司“浙会”轮，往返于宁波、穿山、定海和沈家门。到了1970年，又有省航舟山分公司开通了沈—定—穿线，即往返于沈家门、定海和穿山。到沈家门的轮船从穿山启程后，中途还会到六横、虾峙、桃花等岛屿去“弯一弯”。1979年，当时的镇海县航管站在穿山新造了一个码头，取名为穿山航管站客货码头。这个码头投入使用后，班线全都改到这个码头停靠。当时的码头汽笛声声，客流如织，其中以生意人、探亲人为主，还有去舟山的游客。

白峰至定海鸭蛋山海峡汽车轮渡于1986年2月1日正式通航，郭巨到六横、虾峙、桃花的汽渡站也于1994年通航。这两条“蓝色公路”渐成气候，很快将旅客分流，来穿山码头坐船的人便越来越少。汽车轮渡更便捷，班次多，速度快，船只大，坐着舒适，航程也更短，这让穿山码头的吸引力逐步降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大榭浮桥造起来后，把穿山港从水面上隔成了两半，船只无法通行，要从大榭岛的外围去绕道，舟山的轮船公司停了穿山码头这边的航线。后来穿山碶碶闸改造，占用了原来穿山码头的一部分，码头的办公用房等附属设施全都陆续被拆掉。穿山码头从此成为了历史。

如今，码头旧址成了一座砂场，昔日繁盛像是一场大梦。砂石掩埋的不仅是码头遗址，更是整个帆樯时代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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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轮船的汽笛声逐渐远去，穿山人将故事砌进了青砖黛瓦。

穿山村内，有不少清代和民国时期的老建筑。荆堤路51号的老宅保存得相当完整。其第一进房子大门的门牌号为荆堤路55号，里面很多房子已经改建了。第二道门很漂亮，1.8米高的红石框需要仰视，门楣青石阴刻笔锋如刀，门头上刻有“居仁由义”四个大字。开始不知何意，回来查了资料，得知出自《孟子·尽心上》：“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意为内心存仁，行事循义——仁义是儒家的核心。门内是一排砖木结构的楼房，用料考究，收拾整洁。这座两进院落与对面飞檐如翼的四合院，构成儒家伦理的立体教科书。

对面是荆堤路50号、52号、54号，是由前后二进房子和厢房组成的四合院。虽是平房结构，规模颇为壮观。两侧的屋檐高高挑起，造型并不多见。

老村有两条大街：前大街和后大街，两侧都是店面房，如今多已歇业。前大街路70、72号老宅，据村民介绍，原来是祠堂，如今住了人。街旁有一口古井，旁边有一条小弄堂叫“羊井弄”，是否就是这条小弄名字的由来？

村内有两个水槽，可供洗涤和消防之用：荆堤路上的邹家漕，水波仍倒映着旧时商肆的灯火。羊井弄上也有一个小水槽，里面还有两只鸭子在游弋。附近是穿山新村，都是规划过的新楼房。

小巷众多，我有点迷失了方向，但基本都能走得通。村里有前后明堂，后明堂有好几道门，第一道石门宽大，门边种有蔷薇花，已经盛开了。第二道略小，底部的两个石条上刻有“福”字，寓意“双福临门”。一只黄黑相间的狸花猫贴着墙角走过，回头看了我一眼。猫跃过一个石臼，像一尾游过时间缝隙的鱼。旁边是后明堂1号的老宅，由正房和厢房组成一个三合院，保存相对完好。

风景最好的地方，是庐江河畔的河埠头。这里河面宽阔，水波不兴，两岸的民居新旧不一，绿树掩映。如今，穿山碶已经前移到入海口附近，阻咸蓄淡，至今还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穿山码头已不见踪影，只留一些老宅在默默述说着过去的辉煌。

散落在巷陌的石槽、石臼与石窗，是农耕文明的标点符号。庐江河埠头的青石台阶上，潮痕记录着每个晨昏的水位。新移建的穿山碶继续书写着水利史诗，而那些嵌在老墙中的拴船石，则永远停泊在历史的港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