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华 文/摄

绝大多数的鸟儿，在繁殖期，都是雄鸟向雌鸟“求婚”，即俗话说的“男追女”；在配对后也是由鸟爸鸟妈一起承担孵卵、育雏的工作。但也有极少数的鸟，习性与此刚好相反，即流行“女追男”，而且在配对产卵后，雌鸟一概不管，而雄鸟则变成“全职奶爸”。

在宁波，目前有记录的鸟类达430种左右，其中只有两种鸟具有这样的“另类”习性，它们就是水雉和彩鹬。以前，我在晚报副刊的“博物”栏目中曾专门介绍过水雉，这里就为大家讲讲彩鹬的故事。

●“貌美如花”却又胆小如鼠

鹬，即“鹬蚌相争”之鹬，种类繁多，通常具有细长的嘴，喜在湿地中觅食。宁波多数的鹬类出现在海边，尤其是滩涂上；而彩鹬则喜欢内陆的淡水湿地，如水田、沼泽地等环境，用长长的前端下弯的嘴探入水下或软泥中，取食水生小动物，同时也吃植物。

大多数的鹬，羽色都比较暗淡，以灰褐色居多，而彩鹬不一样，大家看它的名字就知道：彩鹬，即羽色鲜明、美丽的鹬，其雌鸟尤为好看。

在鸟类世界中，一般来说，都是雄鸟比雌鸟好看（雌雄羽色相同的除外），而彩鹬不一样，雌鸟明显比雄鸟更为艳丽，个头也稍大一些。雌性彩鹬具有显著的白眼圈，这精致的白纹还一直延伸到眼后；似乎与白色的眼纹呼应，彩鹬雌鸟的肩部还具有两条一直延伸到腹部的雪白的“背带”；颈部与胸部均为鲜艳的栗红色，翅膀则为淡淡的铜绿色，密布细小的斑纹，在阳光下常闪烁金属光泽。

总之，雌性彩鹬不仅貌美如花，而且看上去雍容华贵，气度不凡。而雄鸟虽然也挺漂亮，但其体色比雌鸟灰暗得多；翅膀上多黄褐色斑纹，与泥土、枯草的颜色较接近。

这么漂亮的鸟，平时却很难被发现。一则是因为它们本身种群数量不是特别多，二则也跟它们生性胆小谨慎，且喜欢在晨昏活动有关。彩鹬拥有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这便于它们在光线微弱的时候觅食，也有利于及时发现敌情。

多年前，我一直以为彩鹬是宁波的夏候鸟，因为它们在春夏之际出现的概率较高，并在本地繁殖。后来，在一个寒冬腊月，鸟友在东钱湖附近的水田里发现了三四只彩鹬，很奇怪都是雄鸟。那时我才知道，彩鹬在宁波是四季均可见到的。

犹记得，那块水田里留着秋收后剩下的一些枯黄的稻草，白天，这些彩鹬几乎整天都钻在稻草堆的缝隙里一动不动，有的只露出一双警觉的眼睛。若不是事先看着鸟儿走进去，那是根本不可能找到它们的。在白露为霜的清晨，彩鹬悄悄出来觅食。每次看到它们钻出稻草堆时那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样子，我就想，这美丽的鸟儿是多么害怕人类啊！

●辛苦的“全职鸟爸爸”

暮春，彩鹬进入了繁殖期，可一直持续到盛夏时节。

今年5月初的清晨，我驱车在余姚河姆渡镇的田野里慢慢转悠，忽然听到，附近水田里传来了轻柔低沉的“咕，咕”声。这便是彩鹬在草丛里唱“情歌”，仿佛是在温柔地呼唤情郎。

我选择合适的位置停车，静静地用望远镜观察，看到一只彩鹬雌鸟待在田埂上的草丛里，胸部正轻轻起伏，不停鼓气，发出歌声。偶尔，它还会突然原地起跳，扑闪一下翅膀，似乎在炫耀自己美妙的身姿。

我没有见到过雌雄彩鹬现场“相亲”的场景，但看到别的鸟友撰文说，雌鸟一旦找到“意中人”，就会在雄鸟面前大跳“婚舞”以获取对方的青睐。而此时若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别的雌鸟，那么两雌相遇，还可能为了争夺领地与配偶而大打出手。

在配对成功后，彩鹬也会在短时间内“夫唱妇随”，相伴觅食。此时，雄鸟会在地面的植被茂盛处简单弄出一个巢穴，然后等待雌鸟产卵。

不过，雌鸟产卵之日，也是这一对夫妻“情缘”到头之时。因为，彩鹬实行“一妻多夫”制，即在同一个繁殖季，雌鸟只管产卵，产完卵之后仅象征性地孵了一会儿卵（其实还不如说是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便拍拍翅膀飞走了。它马上到别的地盘上另寻新欢，与其他雄鸟再次交配并产卵——怪不得有人打趣说，彩鹬雌鸟拥有“后宫佳夫三千”。至于接下来的孵卵与养儿育女的工作，则全部由那些被妻子“抛弃”的鸟爸爸来完成。

2010年夏天，在慈溪的杭州湾南岸湿地，我和鸟友偶然发现了一个彩鹬的巢。说真的，若不是无意间看到一只彩鹬雄鸟走进去并蹲下来孵卵，我们根本不会想到那竟是一个鸟巢。彩鹬选择了湿地边缘的一撮较高的草，作为这个简陋的窝的外在遮蔽物，然后把这丛草的中央稍稍弄平，以便雌鸟在里面产卵。

我曾躲起来仔细观察雄鸟的孵卵行为，发现它的一举一动都极为小心。由于没有雌鸟跟它“换班”，因此当它出去觅食或返回巢中时，都蹑手蹑脚，稍走几步就停下来观察一下四周的动静。它的体色及羽毛上的斑纹与周边的植被非常好地融为一体。

当年我只看到彩鹬孵卵，直到15年后，才终于有缘目睹彩鹬雄鸟“带娃”的场景。那是在今年5月中旬的一个清晨，我又一次在河姆渡的田野里开车转悠。在路过一片长满了野草的水田时，忽然发现，一只彩鹬雄鸟带着3个宝宝，小心翼翼地钻出草丛，走到一个水洼处，开始觅食，同时也会给雏鸟喂食。

我立即停车，屏住呼吸，开始拍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彩鹬的雏鸟。它们整体以灰褐色为主，背部具有或黑或棕的纵纹。这跟我以前见过的多数鸻鹬（héng yù）类鸟儿的雏鸟的羽色相近。万一在与亲鸟走散时遇到危险，它们会就地趴伏在地表，这样的羽色具有极好的隐身效果。

那天，尽管我没有发出任何明显的声响，但高度警惕的鸟爸爸还是不停东张西望，稍有动静，便在草丛边站立不动。此时，3个宝宝也会立即钻到爸爸的翅膀下躲起来。当时我看到的，便是一只突然变“胖”了的彩鹬雄鸟，而且它还具有好多只脚，那模样十分有趣。几分钟后，彩鹬爸爸带着孩子们离开水洼，钻入另一端的草丛，消失不见了。

那天之后，尽管我曾多次去过那块水田，但再也没有见到彩鹬“带娃”的场景。5月底，我再次去那里，刚好看到拖拉机在那里耕田，为种植水稻做准备了。但愿，此时的彩鹬宝宝已经活动自如，可以到更广阔的天地里独立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