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东林书院……都堪称中国文化圣地!这些书院大多兴起于唐宋之间,它们不仅是我国古代重要的教育机构,还承载着丰富的历史和文化底蕴,许多文人墨客曾在这些书院讲学、交流,对中国文化传承发扬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令人遗憾的是,如今有影响力的书院中竟无浙江身影,更遑论宁波。但宁波历史上是有过一座影响深远的桃源书院的。不幸的是,这座始创于北宋庆历年间的书院,400多年前竟因一场大火意外地灰飞烟灭。
所幸的是,书院当年“种”下的文脉,至今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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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书院的前世
要介绍桃源书院,得从一代名相王安石(1021~1086)说起。北宋庆历七年(1047 年),王安石“调知鄞县(今鄞州)”,做了三年鄞县县令。其间他除了身体力行,修水利、行青苗、抑兼并,进行了变法革新的实践外,时年27岁的他目光深邃,还力推了另一项治鄞举措——兴学校、举贤才。他先后聘请了史称明州 “庆历五先生”的王致、杨适、杜醇、楼郁、王说等五位儒者执教,创办了鄞县第一所县学,开创了明州教育之先河,并由此使宁波从科举边缘跃升为教育重镇。
这五先生多从事私学教育,他们首开的讲学之风,成为宁波创办书院的开始。只是其时多以“居”“讲舍”“堂”称之。其中,隐居在当时鄞县桓溪庄家的王致(986~1055)先生,在自己的老宅创办了 “酌古堂”——这便是桃源书院的前身。后其侄子王说(1010~1085)将书院迁至当时鄞县城西35里的武陵村、广德湖畔桃源溪上(今泥峙堰下、陶家埠东),改建旧宅续办。
收录于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二的《宋神宗桃源书院御笔记》,开篇即明确点明了桃源书院前身为“酌古堂”,属私人性质的书院;至明初,书院才归官府所有,并迁址至广德湖畔。
宁波大学张伟教授在《再论桃源书院》一文中说,他在深入研究相关文献资料后得出结论,由民间私学“酌古堂”而来的桃源书院不仅是官办而且是敕建。这表明,当年的桃源书院极具“江湖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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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书院的辉煌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如今人人都羡慕江南好地方,然而在西晋末年,即所谓“衣冠南渡”前,江南处于中华文明边缘之地,经济文化发展落后。自科举制度设立以来,由隋至唐,整个明州地区考取进士者寥若晨星。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桃源书院的创办,使文化的种子得以播撒,使读书的重要性被不断强化,意义更显非凡。此后,“靖康之耻”带来的第三次“衣冠南渡”,更是使宁波(当时称明州)这一海疆鄙地一跃成了近畿要地。由于书院的兴起,年轻人由读书改变命运,此后浙东大地才俊辈出,面貌焕然一新。
下面这组数字便是明证:有宋一代,鄞县不但有730名进士,且产生了张孝祥、姚颖、傅行简和袁甫4名状元;南宋至清,鄞县科考及第者如璀璨繁星,光进士就有1205名,其中状元6名,榜眼5名,探花1名,甚至使南宋朝廷出现了“满朝朱紫贵,尽是四明人”的独特盛况。
桃源书院虽在明嘉靖初年,因“邻火延燎,圣像煨烬,遗址遂泯”而被毁,但其文脉一直延续。有明一代,宁波籍进士仍居全国榜首,便是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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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书院的影响
丰稷、袁毂、舒亶、汪洙等历史上著名的文化大家、政坛明星都曾受教于桃源书院,他们或入仕途,或上杏坛,传承弘扬本土文化,逐渐形成了为后人称道的、既重义又重利(即经世致用)的浙东学派。所以,桃源书院被学界尊称为浙东小邹鲁并非浪得虚名。
正是在这样浓厚的学术之风的熏陶下,浙东大地涌现了多位思想文化巨匠,如王阳明、黄宗羲、王应麟等。阳明学说不仅在中国,在东北亚、东南亚等地都有很大影响。王应麟的《三字经》还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为世界儿童道德启蒙教材。
如今,宁波以122位两院院士数位列全国城市首位,宁波籍科学家屠呦呦获诺贝尔奖也绝非偶然。浙东大地,由桃源书院播下的文化种子影响不容小觑。
当下我们正积极研究、大力弘扬宋韵文化。还有我们在挖掘整理的月湖文化,其中很大部分就源自桃源书院。也可以说,以桃源书院为代表的书院文化便是宋韵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还有,天一阁的藏书文化,如要追根溯源,与当年的桃源书院也不无关联。更直接的是,天一阁的部分藏书由丰坊万卷楼收购所得,而丰坊万卷楼的创始人,即前文提到曾受教于桃源书院的丰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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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书院的今生
那么,了解了桃源书院的当年辉煌和深远影响后,如何真正恢复书院的昔日荣光呢?
为此,第一个站出来大声疾呼的是阿拉宁波人、我国著名唐宋文学研究专家、中华书局原总编辑傅璇琮先生。他多次提议政府尽快修复桃源书院,否则他“死不瞑目”。继而是企业家翁国伟先生,他毅然出资重建桃源书院。在重建过程中,著名作家、学者、文化部原部长王蒙也曾为之奔走呼号,贡献良多……
重建的桃源书院于2011年竣工投用。新书院面积近1万平方米,主体建筑包括作为核心的“酌古堂”,兼宋融唐风格的明道斋、经训阁、积微轩及为藏书、阅读之所的怡香书院等。如今的桃源书院具备讲学、藏书、典籍研究等多种功能,还定期举办国学班,传承、弘扬国学。
新书院就建在原书院的旧址上。当年已高龄的傅璇琮先生,曾为之亲自踏勘寻觅确认。其中,有人对新书院是否坐落在老书院遗址上表示过怀疑。巧的是前些年有研究者在一幅叫《四明桃源图》(现收藏于上海博物馆)的古画中,发现了“桃源书院”。
此画全卷纵23.2厘米,横101.7厘米,画面主景是四明山脉,画作左侧,古老的桃源书院隐现于山脚的山石林木之间……
据专家分析考证,图中水域应该就是曾经的广德湖。从该图题跋可知,这幅画乃王氏后人王敬止为追忆先祖创办桃源书院的历史而请人创作。此画不仅使记载在典籍里的桃源书院具象化,有了色彩和温度,且为确认书院的位置提供了相应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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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亮这一张金名片
前不久,笔者去了一趟今天的桃源书院,在了解了书院的前世今生后,生出无限感慨:悄然而艰辛地崛起,猝不及防地陨落,众多读书改变命运的案例,历经千年、福佑今人的文脉……这一切,留给我们太多的感动、自豪、遐想、惋惜!
对照相关史料,如今的新书院和400多年前的老书院,在规模和外形上已经很接近,但要达到当年老书院的精神文化内涵和高度,则任重而道远。
近年来,我国正大力抓文化建设。宁波正挖掘宋韵文化、弘扬藏书文化……这些都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历史上的桃源书院,作为宁波城市独特的文化记忆,曾如璀璨星辰,照亮过我们的前行之路,可是今人尤其是年轻人对此知之甚少。站在时代的交汇点上,在对文化传承弘扬的重要性与紧迫性已有高度共识的今天,笔者建议,能否建一个“桃源书院博物馆”,以彰显该书院的历史地位,留住它所带来的深远影响,让浙东小邹鲁的辉煌不再是抽象的文字记载,而是通过各种现代科技手段的加持,使其鲜活地呈现在我们眼前。
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擦好擦巧”了,这绝对是一张宁波乃至浙江的文化金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