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华 文/摄

常听人们调侃说：“干啥啥不行，摸鱼第一名。”这是说有些人不干正事，常借机偷懒。不过，若用“善于摸鱼”来形容某些水鸟，那倒是在表扬它们。比如说，白琵鹭与黑脸琵鹭，这两种嘴形独特的珍稀水鸟，就具有高超的“浑水摸鱼”的本领。

我在宁波观鸟、拍鸟已有20年，但见到琵鹭的机会很少，而令人惊喜的是，2024年深秋至2025年春天，琵鹭在北仑梅山湾有了稳定的记录，有一回甚至一次性出现了100多只，创纪录了！

此鹭非彼鹭

在宁波，鸟名最后一个字是“鹭”的有两类鸟：其一，是大家熟悉的白鹭、夜鹭之类的鹭科鸟类；其二，便是本文的主角——琵鹭。琵鹭不属于鹭科，而是属于鹮（huán）科的大型涉禽。它们最显著的特征是嘴形：黑色的嘴长而直，前端扩大呈汤匙状，与乐器中的琵琶相似，因而得名“琵鹭”。中国的琵鹭就两种，即白琵鹭与黑脸琵鹭，前者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后者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

2024年11月初，我和阿则一家到北仑梅山湾拍鸟，发现海边的一块湿地里有很多鹭鸟挤在一起，它们都在寻找机会捕鱼。我用望远镜搜索，忽然发现鸟群中有个不一样的身影：其他鹭鸟通常是站在那里，注视着水面，寻找鱼儿；唯独一只很像白鹭的水鸟，它不停地在水塘中走来走去，边走还不停“摇头晃脑”——更准确地说，它是把嘴插入水中左右晃动，简直像是在扫地。

毋庸置疑，这是一只琵鹭！通过进一步观察其脸部特征，我马上确认，这是白琵鹭。那为什么我很快确认它是琵鹭，而不是白鹭呢？其实，只要看觅食的动作，就能分辨出这是琵鹭还是白鹭。鹭鸟的嘴又长又厚又尖，它们捕食时采用从上至下啄食的方式；而琵鹭觅食时，通常看不清嘴形，它们在浅水中一边走，一边将嘴张开，在水下左右来回扫动，当扁平的嘴端接触到鱼虾时，即可合拢将其捉住。

且说，那天在鹭群中发现第一只白琵鹭后，阿则根据“扫地摸鱼”的规律仔细一找，很快确认这里的白琵鹭多达9只。当时正处于秋季迁徙期，显然，它们都是刚从北方飞来的。白琵鹭“扫地式”捕鱼的效率很高，一会儿就是一条。当然，偶尔也会出现鱼儿滑脱的情况，此时白琵鹭会立即“补上一嘴”，重新将鱼夹住，然后迅速微微仰脖，就把鱼儿吞下。

“黑面舞者”终于来了

在梅山湾发现白琵鹭的几天后，我又去了那里，再次见到了一群琵鹭。当时我心中默念：但愿里面有黑脸琵鹭！

黑脸琵鹭数量稀少，要见到真不容易。据2024年黑脸琵鹭全球同步普查的数据，其全球数量还不到7000只。它们行动姿态优美，故有“黑面舞者”之美称。

那天，用望远镜一看，顿时又惊又喜，真的是天遂人愿啊！现场共有7只琵鹭，其中4只是白琵鹭，另外3只赫然是黑脸琵鹭！它们似乎已经吃过了“早餐”，都站在那里休息。

那么，该如何区分长得高度相似的白琵鹭和黑脸琵鹭呢？两者最直观的区别是脸部特征不同。所谓黑脸琵鹭，顾名思义，其脸部的黑色部分较多，把眼睛也包围住了，因此远看时会无法看清眼眶的边界；而白琵鹭的眼部周边是白色的，故眼眶的边界十分清晰。

我上一回在宁波见到黑脸琵鹭，已经是10年前的事了。那是2014年4月，在杭州湾南岸的一块湿地里，我见到了多只黑脸琵鹭，它们均为已换上了繁殖羽、具有飘逸的金色“秀发”的成鸟。

遗憾的是，10年后重逢，居然只是惊鸿一瞥。刚拍了几分钟，忽然有一只黑脸琵鹭振翅起飞。紧接着，其他几只琵鹭也一起飞了。我眼睁睁看着它们“一行琵鹭上青天”，消失在了天际。我在那里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没见它们回来。我想，它们或许是继续往南迁徙了。

后来，由于动了个手术，我在家休养了很长时间，没有再去梅山湾。直到2025年2月中旬，听北仑的胡松林老师说，整个冬天，梅山湾的黑脸琵鹭一直在，便忍不住又去了一趟。果然，我刚到老地方，就见到了一群琵鹭。仔细一数，发现共有8只，4只白琵鹭和4只黑脸琵鹭。当时我真的是惊喜莫名，万万没想到，黑脸琵鹭的数量居然还比去年11月多了1只！

这回，我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黑脸琵鹭身上，从早上一直拍到了傍晚。后来，那4只黑脸琵鹭干脆飞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同时尽情表演“捕鱼秀”。

当天，在现场遇见了胡松林。他说，最近几年，他一直关注北仑的黑脸琵鹭，以前所见的黑脸琵鹭都只是迁徙路过，在梅山湾的停留时间很短；而这回，可以说是他首次确认有黑脸琵鹭在梅山湾越冬。

最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不过，谁也没想到，梅山湾带给我们的最大惊喜还在后面。

2025年3月13日，一个阴雨天，胡松林跟往常一样来到梅山湾观鸟，突然发现湿地中央有一大群白色水鸟。拍下来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原来它们都是琵鹭，共有120多只，其中至少有上百只黑脸琵鹭，其余是白琵鹭。在宁波，以前从来没有一次性观察到数量如此众多的黑脸琵鹭。

这回出现在梅山湾的黑脸琵鹭，在羽毛特征上跟上个月拍到的黑脸琵鹭明显不同：2月中旬所见的黑脸琵鹭全身羽毛雪白；而现在这一批中的大多数鸟，正换上繁殖羽（也叫夏羽、婚羽），它们的头部、颈部的部分地方变得金黄，同时脑后还出现了蓬松的冠羽。

这一重磅消息在宁波观鸟（拍鸟）爱好者群体中传开后，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极大关注。次日，尽管天气仍然不佳，但仍有包括我在内的很多鸟友来梅山湾拍琵鹭。不过，14日所见的琵鹭数量才13日的一半，其中绝大多数是黑脸琵鹭。其余的琵鹭，可能已经继续北上。

是的，这些琵鹭均属于从南往北迁徙路过宁波的候鸟。可能是连日的阴雨天气暂时阻碍了它们的行程，所以才会在梅山湾这个重要“中转站”暂时聚成大群。

14日中午，天气慢慢转好，我们亲眼目睹一大群黑脸琵鹭突然起飞，在对面的山顶上空徘徊。此时，奇迹出现了，高空竟又突然出现了18只同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鸟类的卷羽鹈鹕！于是，这些珍稀鸟类就在空中混群飞行，蔚为奇观。几分钟后，多数琵鹭回落到湿地中，而那些卷羽鹈鹕却不见了踪影。显然，这些卷羽鹈鹕也是迁徙路过此地的候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