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语境里的自我解构

——读赵挺小说集《挺什么》

青年作家赵挺,以其独特的叙事风格和深刻的社会洞察力,受到读者的喜爱。我在年前预订了一本他新出的小说集《挺什么》,春风送暖的时候,书到了案头。满心欢喜。

无厘头的彩色涂鸦作为封面,很别致。黑色的苍穹、月亮、星星、太阳、树木、乐手、雕像、木屋等组合,构成了梦幻般的画面,使人联想翩翩,新奇不已。顾城《一代人》中有诗句:“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读完,感觉赵挺的小说,便是用反讽幽默的创作手法,将生活中的荒谬、虚无、无逻辑等尽情地予以解剖呈现。

赵挺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挺什么。我要解构这个世界,包括我自己。小说写得接地气,读者仿佛身临其境,引起共鸣并带来思考。沈从文先生说,小说就要贴着人物走。这样写出来的人物才有灵魂。我觉得赵挺的小说做到了。

这本集子中的十篇作品,有着对社会的深刻洞察和反思,轻松诙谐的语境背后,是作者对生活的独特解读。“事实上,我虚幻人生中那么重要的安排总是被轻描淡写地瓦解得烟消云散。”当代人面对生存危机的无力感,在幽默中无处逃遁。作者也在幽默语境中自我解构和救赎,从而向最好的自己挺进。泰戈尔说过: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这就是爱情。在文字的世界里,赵挺也如泰戈尔的爱情般,写下自己喜欢的世界。这便是写作的真正乐趣,没有之一。

《热带刺客》是赵挺的一场疯狂的想象。(吴弦语)虚拟与现实,反讽与隐喻,反判与孤独,现实如游戏一般荒诞,而游戏比现实更荒诞。在游戏与现实之间,赵挺完整地呈现了一代人分裂的两个世界,卑微的人生和低度的游戏精神。《赤地旅行》里,爱钱如命的小吃店老板、满嘴谎言的摩托车司机、行为怪异的太极团伙、凶神恶煞的房东……世相扭曲颠倒扑朔迷离,魔幻地对应在人鱼故事中,丑陋的、懒惰的、怪异的、优雅的、漂亮的、朴素的,鉴别“人鱼”即鉴别黑白善恶,既是对世界荒诞不经的讽喻,也是心灵在荒漠中的求生。《海啸面馆》里,当“我”预感海啸将至并劝说身边人尽快撤离时,得到的却是集体漠视,令人叹息又无奈。

印象中,赵挺似乎颇为内敛,与鲜活灵动的文字判若两人。他在初中就喜欢写作,得到李建树老师的指点和呵护,后在《文学港》杂志社服务多年。再后来,他成了自由职业者。王国维提倡的“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他也在努力求索,寻找突破口。

外婆系列使他如鱼得水,得到了很好的社会反响。这些创作的灵感,也来源于琐碎生活的积累,以及对自由和冒险的追求。斯蒂芬·金说过:写作是把你自己放到你创造的世界里,然后看看那个世界会发生的事。赵挺的作品里,都是以第一人称来写的,有很强的现场感和带入感,使读者会不由自主地进入到他的叙事中去,这也形成了其独特的文本气质。

“海鲜面的百年流传秘方就是,上一位没吃完,整合一下,下一位接着吃。”(《赤地旅行》)“我说,小丽在哪里。老枪说,在我心里。我说,就是在别人的怀里。”(《荒芜太平洋》)“在我研究的地区里,唯一实地去过的地方是离我们这里三十公里远的南宋摩崖石刻群,我花了一百五十块钱在那里看了大半天,对旁边大爷卖的茶叶蛋留下了深刻印象。”(《复活节岛计划》)“我挺喜欢王小波、加修、塞林格,也挺喜欢炸鸡腿、麻辣烫、热咖啡。我只想赚点钱,以此舒服地度过每一个管他是阴郁还是灿烂的下午。(《上海动物园》)……在摘录这些如讲相声般的文字时,常常忍俊不禁。孤独的时候,就和自己对话,生活也会是五彩斑斓的。我在心里说,阿挺阿挺,焖咚勿响,嘭动一枪。不管你在挺什么,都老灵光(很好的意思)。书,大麦(卖的谐音),这是他最想听到的。稻谷低垂,就是成熟的季节,生活的乐趣和惊喜也如约降临。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上海动物园》作为这本书的压轴,我曾在《收获》上读到过。为他丰富的想象力击节欢欣。里面既没有“上海”也没有“动物”,有的是一个灰色、黯淡、无聊的世界。如同现实版的寓言故事,透视着当下年轻人的迷失感。年轻人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这个话题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一直到现在,没有统一的标准答案。我们也在思索中成长。当然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赵挺以无力的方式来阐述,给人窒息感的同时,又分明使内心的浮躁和焦虑,变得清朗起来。罗曼·罗兰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这是作品带给读者的意义。

赵挺是很喜欢旅行的,他不是在旅行,就是在去旅行的路上。旅行中的见闻,成了他的素材,移花接木到小说里,他的文字也就有了公路小说的味道。“天气越来越舒服了,我们就尽量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于是,就有了这本叫《挺什么》的小说集。虽然有时也会被他如莫奈式的表述,搞得抓耳挠腮不知所云,好在峰回路转,又会绕到原来的轨道。

老枪、贝壳、冠明哥、小丽等人物的名字,在他多部作品里出现过,可能是懒,图其方便,但我却认为,他是怀旧的人、纯粹的人、善良的人。他喜欢1986版的电视连续剧《西游记》,也喜欢那时候拍的电视剧《聊斋》。他就这样一路打怪,一路诙谐,一路和光同尘。光怪陆离的文字里,蕴藏着暖意。冰化之后是什么?我想,便是如今这明媚妖艳的春天。

2025-04-05 □张存 ——读赵挺小说集《挺什么》 2 2 宁波晚报 content_207093.html 1 3 幽默语境里的自我解构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