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萝卜,拔萝卜,嘿呦嘿呦拔萝卜,嘿呦嘿呦拔不动……”这首儿歌,童趣无比,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传唱甚广,国人无不耳熟能详。鲜为人知的是,这个儿歌改编于俄国作家阿·托尔斯泰民间童话《拔萝卜》。
原产我国的白萝卜,有千年种植历史,遍及天南地北。因易于种植且美味有营养,被世界各地广为引种。由这个民间童话《拔萝卜》,也可以想见其在俄罗斯的广受青睐。
当然,我国对白萝卜的称道更甚,历代文人墨客对此有不少吟咏,最有代表性的是宋朝刘子翠的《园疏十咏·萝卜》:“密壤深根蒂,风霜已饱经。如何纯品质,近蒂染微青。”明·钟芳的五言绝句:“风叶青罗嫩,霜根白玉鲜。不缘多故贱,菌而合争妍。”他们都惟妙惟肖地描绘了白萝卜:色泽分明,气质高洁,价值独特!
古往今来,白萝卜都是百姓餐桌上的寻常下饭。秋冬季吃鲜品,春夏季吃干品。民间积累的有关萝卜的俗语、谚语颇多,如:“秋后萝卜赛如参”“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萝卜熟,医生哭”“萝卜缨子不要钱,止泻止痢赛黄连”“吃着萝卜喝着茶,气得大夫满街爬”……无不形象地表达了白萝卜的营养、药用价值。
白萝卜,不仅黎民百姓喜欢,连帝王将相也醉心。史书有载:女皇武则天在位时,让御厨将臣民进贡的白萝卜,烹制成羹,味香色美,极似燕窝,故被她赐名为“假燕菜”。乾隆皇帝更对白萝卜情有独钟,他常下旨,让地方官吏征集上等白萝卜。由此衍生了白萝卜救民的故事。在一次征集上等白萝卜时,清廉著称的刘墉,把产自四川、小手指般大小、干姜瘪枣的白萝卜献了上去,用巧计向乾隆奏告了四川干旱、灾民生计无着、深陷困境的实情,使乾隆动了恻隐之心,批准了刘墉的奏请。
白萝卜怎么吃,百姓与皇帝的吃法当然有着天壤之别。老百姓的吃法平平常常、简简单单,以食为主、以药为辅。
我的童年时代,物质匮乏,自家种的白萝卜却不缺。或鲜或干,一年四季都在吃。或生吃或熟吃,记忆犹新的有两种。一是生吃的腌制的萝卜干。做萝卜干是母亲的拿手好戏,每当她做时,我总会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馋痨痨地等着。
只见她把地里拔来的鲜萝卜,洗干净、刨去皮,再放到砧板上切。一块块,有长有短,不厚不薄。然后将切好的块状萝卜,置入盆内,撒上盐,接着两手捧盆,上下左右反复抖动。十几分钟后,倒掉渍出的水。再一次撒上盐,加点白糖,再一次反复抖动。那时,母亲见到我的馋相,会从盆中捡出一块,塞入我口中,我立即吧嗒吧嗒地嚼起来,辣花花、甜咪咪,好味道。
这时,母亲又把搅拌均匀的白萝卜压实上盖。少则一二个钟头,多则一昼夜,取出来,便是饭桌上一碗可口的下饭了。这时的萝卜干,浇上了些许米醋,比母亲做时塞入我口中的那块好吃多了,少了些许辣花花,多了几分甜丝丝,清甜、松脆、爽口,可谓我的最爱!
二是熟吃的萝卜腩。就是将洗净的整个白萝卜,放在铁锅里煮,煮烂熟透,使通体呈姜黄色,此时闻之清香、入口软糯。不但年逾古稀、口中无牙的祖母喜好,我们兄弟姐妹也喜欢。这种萝卜腩,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算得上餐桌上的“皇后”。
我也加工过白萝卜,那是上世纪70年代。从事教育工作的我,在校园里种着萝卜、青菜。我喜欢把白萝卜加工成黄泥萝卜,这一想法源自对黄泥功效的了解——我对医药类知识有浓厚的兴趣,这方面书籍有较广泛的阅读,浏览过《本草纲目》,通读了《药性赋》,还试背过《汤头歌》。
对黄泥功效的表述,《本草纲目》说是“和中解毒”,《医林纂要》说是“和阴阳、解百毒”,《本草再新》认为:开胃健脾、消食利湿、补中益气。
黄泥药用益处这么多,何不好好利用,将其与药食同源的白萝卜结为“夫妻”,亲密拥抱呢?
说干就干。我从新拔的白萝卜中挑选中等个头的,去青蒂、斩根尾,洗干净。给它们准备的婚床是一只圆口水缸。我把食盐当床单铺遍缸底,再让白萝卜一个个次第睡在床单上,然后像天女散花般地撒上白花花的盐。就这样一层萝卜一层盐的铺叠,及至近缸口20公分处,盖上缸盖。
一个星期后,揭开盖,缸内萝卜的高度低了,渍出的水却高了。我用手指蘸水试尝咸度,凭味觉决定添盐与否。咸度正好,即灌入冷开水,至白萝卜淹没,让盐融化20分钟左右,再次尝咸度。认可后,我就把搅拌成糊状的黄泥倒进缸内,用手抹平,压实后上盖。
黄泥与白萝卜,一般经过50个日日夜夜拥抱亲吻,双方的“荷尔蒙”已充分释放,“爱情”的汁液也相互交融。到那时,揭缸盖、拨黄泥。咿哟喂!白色婚纱已转换成金色婚纱了,有种妙趣横生的感觉!
我兴冲冲地捞出一个,冲洗干净,塞入口中,咬一口,脆松松,嫩爽爽。嚼一嚼,甜咪咪、咸沬沬。那种口感,身心俱悦!在那个水果稀缺的年代,这种黄泥萝卜,不是水果胜似水果。
在老百姓的餐桌上,白萝卜可以说是那个年代的主菜。君知否?曾几何时,穿越千年时空的白萝卜,已悄然嬗变。虽然是蔬菜的属性没变,丰富的营养依旧,药用的价值未改,蒸、煮、炖、炒、腌的做法如故,萝卜丝煮带鱼、点心萝卜团的传统吃法如常,但是,如今的白萝卜,在老百姓的餐桌上,却很少成为主角了。
你去看看,凡是经济发达地区,老百姓的餐桌上,哪天没鲜肉,哪天没鲜鱼?鸡鸭虾蟹,也是想吃就买来。当然白萝卜也在吃,但仅仅是配角。黄泥萝卜也有卖,石浦菜场外面的街道上,就有两三个摊位,其价格是鲜萝卜的10倍。买的人也多,特别是春节期间,一波接一波。吃者都是为了调味。
确实,切成片的黄泥萝卜,加点糖、浇点醋、滴点麻油,清清香香、爽脆宜人,既解油腻,又可醒酒。在我看来,在物质丰富的年代,在大鱼大肉吃腻之后,这一片萝卜入口,简直是人间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