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被字辈儿”,这句网络语说的是现今被代表、被就业、被幸福等诸种“被现象”。在《红楼梦》中,板儿就是这样一位“被字辈”的代表,这位名字土得“掉渣”的孩子,在小说前八十回出场过两次,每次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他的姥姥牢牢牵在手里。
第六回,他第一次亮相,就是刘姥姥向贾府“讨救济”的一张挡箭牌。他以他的先后五次“被”,成就了刘姥姥的高光时刻。
第一次:被骗。
刘姥姥的这次贾家之行关乎着全家人的生活和命运。她的女婿狗儿不肯去,却竭力鼓动她去“试试风头”,还想了一个“胆不够,孩子凑”的法子:叫她“带了外孙子板儿,先去找陪房周瑞”。这让本来打退堂鼓的刘姥姥终于下定决心舍出老脸“去碰一碰”,她骗板儿说“进城逛去”,板儿激动得“无不应承”,就屁颠屁颠地跟着进了城。
第二次,被训。
为防止中途“翻车”,刘姥姥对板儿反复训教:临行前,她刚起来梳洗,就将板儿“教训了几句”;等到了荣府大门口,她先是掸了掸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教了板儿几句话”;听周瑞家的说可以去求见凤姐时,她马上下炕,边“打扫”自己衣服,边又“教了板儿几句话”。听着这反复的“训教”,未经世面的板儿不明白姥姥其实是在掩饰内心的慌张。
第三次,被打。
就在他们等待凤姐召见时,有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那桌上“碗盘森列,仍是满满的鱼肉在内”。一见到满桌满盘的鱼肉,板儿顿时眼放光芒,“吵着要肉吃。”他这一吵要的结果是:肉一片没吃到,却吃到了姥姥呼呼生风的“一巴掌”。
第四次,被哄。
终于见到“真佛”凤姐时,刘姥忙不迭地下拜,而板儿则躲在她的背后。这位闻到了鱼肉香却尝不到鱼肉味、又被一巴掌打闷了的小屁孩,看到眼前那位“粉光脂艳”端坐在炕上的女人,心里只有“惊恐”,无论姥姥怎么“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都“死也不肯”出来。
第五次,被推。
求人如吞三尺剑,虽有周瑞家的“眼色”鼓励,但“未语先飞红的脸”的刘姥姥还是说不出口,只是使劲“推”板儿说:“你那爹在家怎么教你来?打发咱们作煞事来?只顾吃果子咧。”而嘴里塞满了鲜美果子的板儿,早把父亲和姥姥的“训教”忘得一干二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板儿第二次和刘姥姥一起登场,已在第三十九回。如同第一次一样,他依然“怯人”而“不知问候”,即使贾母让人抓了果子给他吃,他还是紧张得“不敢吃”。
他一直很“被动”!他不明白:当他想用锤子去敲那个白玉比目磬时,为什么会“被阻拦”?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手中的佛手要“被交换”成大姐儿那个可“当球踢着玩去”的柚子?他自然也不明白:这样的交换竟然会是若干年后“被结缘”的命运预示。
在前八十回,他一塌括子才说了一句话。当时,他跟着人群到了秋爽斋,看到那“拔步床上”纱帐的图案后,他跑过去指着上面“葱绿双绣卉草虫”画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
但他没想到,就这么主动了一次,却换来了再一次的“被打”和“被骂”:他姥姥当即又给了他狠狠“一巴掌”,和一句“下作黄子,没干没净的乱闹。倒叫你进来瞧瞧,就上脸了”的当众怒骂。不明白错在哪里的他,只有委屈地“哭起来”。
一直生活在“被”之中的板儿,在很多年以后,如果再回想起这两次去荣府的经历,会不会仍是满心的委屈?但不管怎样,当他想到那位曾让人“拿些钱给他”“带他外头顽去”“将各样的菜”夹在他碗里的慈祥和蔼的贾老太太时,相信一缕温暖的阳光一定会照进他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