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虹

那天携女带孙的回老家，才坐下外孙就被蚊子叮咬起一个包。我帮忙挠着痒处问母亲：“有没有风油精？”妈说有万金油，然后转身竟抓来一把放在茶几上，说这些你们全拿去吧。我诧异，万金油咋会这么多？被一问，老妈不由得哈哈笑起来，说已经送掉很多，然后讲了第一次淘宝买东西的冏事。

原先她日常手机支付只用于实体场所，例如菜场、超市、商店等，买一算一，买二算二，当场拎清，不会含糊；倘若不太了解，也会有服务员帮助。而网上购物，对于没有实践经验的人来说，就好比驾驶无人机，瞎操作是会失控的。好在初次尝试的是小小万金油，用我妈就话来说就是在手机上“笃”一下。明明已经下单了，可心里觉得还没着落，于是又“笃”两下。其实购买数已成倍叠加。第二天见货没到，她又在手机上重复操作。估计这是以往顺丰快递造成的错觉，偶尔寄件我会在电话中说明天就能收到。但那属于同城投递，而网上发货地点有远近、时间有快慢，再说快递公司也不同。

我打入“万金油”搜索，淘宝上跳出无数店家，随便点进画着虎头表示老牌子的店铺看，有买3个、5个、10个、20个等各种选择。不知老妈怎么选的，总共“笃”了几下，老爸带着冷幽默的神情补充道：“最后收到的万金油起码有七八十个，人家以为我们是开店的。”

后来，老妈也学会了申请退货，据说第一次东家买的退到西家了。从前，“活到老，学到老”常用来指一生虚心好学的人，如今时代变化之快，使你不得不常怀“空杯心态”去接受新知。

当老辈人链接上淘宝时，我们已和AI扛上了。抛开指纹识别、人脸识别等这些已日常应用的智能，人们更想探测的是机器真的聪明到可以替代人脑。听闻AI在几次围棋赛中，其超强的计算能力以及分析应变战术，使世界冠军也甘拜下风，这不得不令人震惊。谁都知道围棋是高智商游戏，AI虽然能够从大量棋局的数据中学到规则和策略，从而选择最优的走法。但人类灵机一动，出“棋”不意呢？

我想AI的训练需要大量数据资源，说到底是靠人类投喂的，就主观创造性肯定先天缺乏。不妨拿手机问了一下AI自己，不料在其八股式的回答中，开头还挺得意洋洋的：

“首先，AI在某些方面确实展现出了强大的创造力和创新能力。例如，在艺术创作领域，AI可以生成各种风格的绘画、音乐和其他艺术作品。这些作品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与人类艺术家的作品相媲美。”

其上面自吹的，碰巧我曾经作过试验。一次，读友人诗作《七绝·元日用王荆公韵》，感佩其倚马之才，以及富有时代感的新意。那天见朋友圈有人在和AI搅脑子，我好奇心起，便叫AI做这首同题七绝，把诗的游戏规则也讲了。论速度确实超人，可出来的结果令人捧腹，AI把原本应押在句末的韵都押在前头了，几次叫其更正，却仍只换鸡汤不换形式，且换来换去也不见出色。也许和韵作诗限制了AI的发挥，于是又试着命其做了一首《雨夜》之类的诗，记得自己还先描述大概景况，并给了几个关键词。瞬间诗就出来了，乍看还真绮丽缤纷，细读却不贴切。于是再附加引导，发现AI并不因为你脑洞大开就好，有时回旋余地大，其旁逸斜出偏离你原本的意象，反而落进俗套。

诗感怀抒情，是极带个性的艺术，要没有感情的AI创作出走心的诗，似乎感觉勉为其难。国画也一样，尤其是写意技法，目前AI也不尽人意。

甲辰年春节前夕，小区生活服务中心搞写春联活动。见杨老师在给人画奔马，我站在旁边见他笔墨酣畅，也等着要一幅。杨老师画完题款时说：“马到成功已写得太多了，你擅长文字，题目自己想。”我忖了忖，想到宋微宗赵佶绘画讲究立意，后来就有了朝廷常以诗句为题考画家的故事，“踏花归去马蹄香”便是其中一例。我截取了前面四字说，就叫踏花归去。杨老师听后，便又迅速在前后马蹄随势落下几笔写意花瓣，形神俱妙。

自从和AI搭腔过几回后，手机上时不时会跳出要我与之聊新鲜事的招呼。这天正好拿来这张画，我就命其作“踏花归去马蹄香”。倒没指望机器人能画出蝴蝶翩翩逐马蹄，那种体现出“香”味的意境。从自己审美角度而言，也不愿帅气的马儿招蜂引蝶，只要青草浅没，随蹄带起花瓣几片。可AI不懂留白，一画就满眼红粉，山道花开一树一树，地上花儿也一起灿烂。最不堪的是马儿，浑身坚固得像雕塑。我提示要水墨画，AI就在马前的山道加了溪流，令人哭笑不得。那色彩淡雅些，花儿少点总可以吧。AI略微调了一下，借我的意思扩展说：花海中的马儿依旧优雅前行，但花瓣稀疏了，营造出一种更为简洁而高雅的氛围。

觉得AI这种扣文字的应变显然改变不了根本问题。我换了个具象的要求：能画一匹徐悲鸿式的马吗？

这下AI才像个助手的样子，谦虚道：“我虽然喜欢画画，但徐悲鸿大师的马可是艺术瑰宝呢，我这点本事哪敢跟大师比呀。不过我可以试着画一匹有灵性的马，说不定能给你带来惊喜。”

不给它耍滑头的机会，仍要其尝试仿作徐悲鸿的画。等到又一个铜墙铁壁式的马出来时，我说：“果然不行。”AI说：“哎呀，被你发现了，徐悲鸿大师的画技我可学不来呢。”

显然，AI在某些创意性领域还难与人类匹敌。前面说到创造力时，AI除了把牛吹破外，剔除其废话和自相矛盾处，后面有几句理顺一下还不错，认识到自身的局限。

AI说：“创造性是一个复杂而多维的概念，它不仅仅包括生成新的内容，还包括对已有内容的创新和改进，创造出更加独特和有价值的作品。在这个方面，人类基于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往往具有更强的灵活性和适应性。”

确实，AI有时很死板，我脸上贴个面膜，手机就不认主人了。但这不足道，AI推动科技进步已给人类带来很大助力，特别听到周围的人说自己医疗手术是机器人帮助做的时会非常感慨，这在从前是不可想像的事。人们常说，这世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难怪2024诺贝尔化学奖也青睐AI。据新华社报道，该奖项分别授予美国华盛顿大学的戴维·贝克，以及英国伦敦谷歌旗下人工智能公司“深层思维”的德米斯·哈萨比斯和约翰·江珀，以表彰他们破解了蛋白质神奇结构的密码。

蛋白质是生命的基石。贝克成功完成几乎不可能的壮举，是因为他将人工智能方法应用于蛋白质设计，构建了全新的蛋白质种类。哈萨比斯和江珀则通过人工智能模型实现了一个50年的梦想——预测蛋白质的复杂结构。这一突破推动基础研究快速发展的同时，还有望在新药研发和疾病治疗等多个领域发挥重要作用。

人工智能正改变着人类尖端领域的科研模式，也改变着我们的日常生活方式，无论老小，或多或少无不处在变局中。

节日期间外孙带来两个新玩具，一个叫大黄蜂，一个叫擎天柱。大黄蜂原是一辆黄色的汽车，他拿着变戏法，变不出了要娘来帮助。我女儿来弄来弄去，就变出了机器人。见他看科幻片《变形金刚》很专注，原来手中的玩具就是片中角色，用外孙的话来说都非常厉害。偶尔我凑近瞄一下，见到了机器人炫酷打斗的场面。小孩模仿力强，看后也开始打打杀杀，玩累了摇摆着走过来说：“我能量不足，需要升级。”一看他装作遭受挫折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学大黄蜂，就是学擎天柱。

我私下跟女儿嘀咕：“虽说是科幻片，直观互相打来打去总不对。片子里的台词也充满火气，什么让身体拥有武器系统增强战斗力。”女儿同感道：“我也觉得，并且多看了视力也会不好。”

在时势的裹挟下，小孩的变局也让人措手不及，各种玩具、游戏都在叠代更新，如何选择如何玩反而成了问题。有的玩着玩着入了迷局，有的玩着玩着出了成果。

人们总喜欢听好的，那就说说得诺贝尔化学奖的那位哈萨比斯。他从小喜欢玩国际象棋，4岁时就战胜父亲和叔叔。后来，他研究人脑机制认为围棋是AI学习的理想挑战目标，其开发的机器相继击败欧洲和世界围棋冠军。人机对战成功后，哈萨比斯不再关注游戏，开始利用AI进入生物学的蛋白质结构预测。

说到底AI是科技产品，就看你如何使用，向善能帮助人类带来福泽，向恶就会带来祸害。最后套用那天就创造性问题对话时，AI的总结：“在未来的发展中，我们应该充分利用AI和人类各自的优势，推动创意创新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