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娇琴
“胡老师，这几根树枝还不扔啊？”办公室里，打扫卫生的大姐一边拖地，一边扭过脸对我说。“嗯，再养一阵子看看。”我一边端着刚换了水的玻璃花瓶，轻轻放在桌上，一边回答着。大姐只知道四根树枝差不多掉光叶子了，却不知道灰褐色的细枝上隐隐约约泛着绿意。她不曾细看，当然是觉察不到的，因为那仅仅是一丝绿意，实在太细微了。她说的这四根树枝是我从修剪下来的残枝中挑拣来的。
三四月份，乍暖还寒。学校里的孩子最先挣脱了冬的束缚，像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似欢悦的小鹿，蹦蹦跳跳。脸蛋儿染上红晕，红扑扑的，像搽了胭脂，朝气蓬勃。渐渐地，校园里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也被孩子们感染，带动起来了，一棵棵异常亢奋，铆足了劲儿，抽枝长叶，争先恐后地疯长。特别是通往艺术办的那条过道，左边一排不知名的灌木肆意生长，叶色深浅交杂，枝条高低错落，有的甚至旁伸出来，一不小心就会划到来往师生的手臂或脸了。终于有一天，经过此地，发现园艺工人正挥舞着修枝剪一丝不苟地修剪着。在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咔嚓”声中，那些长得特快的枝条就应声而落，掉到了地上。那些枝条都是新长的嫩枝，青翠欲滴，生机盎然。绿色，象征着生命，代表着生机和活力，总给人莫名的好感。我欣喜地驻足，弯腰挑挑拣拣，选中了四根枝条，拿回办公室插于玻璃花瓶里，绿色葱茏，权当绿植养，甚是养眼。
成年人的生活必定有或轻或重的责任压身，也有或多或少的琐事烦心，唯以一颗平和恬淡的心简单地生活，日子才会舒坦自在。依稀记得一段文字：成熟，不是为了走向复杂，而是为了抵达天真。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保留一份天真，把人带入放松和自由的状态。我喜欢以这种天真的状态觅得心灵的放松和自在。于我而言，养花种草就是一种最好的方式。纵使工作再繁忙，我都会抽时间给这四根树枝换水，基本每周一次，定期供给它们清水以提供必要的养分和水分，以保持它们的生命活力。三四个星期过去，突然有一天，透过晶莹透亮的玻璃，发现四根树枝的剪截处竟然抽出了白嫩嫩的细密的须根。“这树枝生命力好强啊！”这可是我随意养在水里，准备过段时间就扔的枝条啊！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由为之赞叹。渐渐地，须根越长越长、越长越密，错综盘绕在玻璃花瓶里。这四根树枝有根、有枝、有叶，拥有了属于植物的所有属性，拥有了生命，就这样悄悄蜕变成了四棵植物，绿油油的，成了名副其实的绿植。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9月份，又一个新学期如约而至。它们依然在我的办公桌上绿着，只不过叶子的颜色变深了。经过几个月，它们成长了，不再是当初的新枝了。欣然间，竟发现几片细小的嫩叶从水里探出头来。原来在根部枝节处出人意料地抽出了几簇新叶，小小的、嫩嫩的，一半浸在水里，一半探出水面，水灵灵的，绿中晕着嫩黄，仿佛几个新生儿在宣示自己稚嫩却强大的生命。“哇，这植物生命力好强啊！”我再次惊叹，欣喜地和同事分享着快乐。“几片叶子而已，看把你高兴的。”同事淡定地回应着我，我的欣喜之情无法引起他的共鸣。但我不管，依然傻呵呵地开心着。在忙碌喧嚣中，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享受片刻清欢，感受这份简简单单的快乐，质朴而真实。
日子的脚步一刻不停歇，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朗朗书声中，在一天接一天的日常工作中，步履匆匆地走到了秋天。因为气温偏高，立秋过后虽然没有凉凉的秋意，可是它们却感觉到了季节的变换。树枝开始陆陆续续掉叶了。由开始的一片、两片，到后面的三五片、几片……“估计要枯萎了，毕竟水养，没啥养分。掉光叶子，就没啥看头了。”那阵子，我时不时端详着案头这四棵所谓的植物，脑海里冒出了丢弃的念头。就像此刻，大姐一边挪动着玻璃花瓶，轻轻用抹布擦去掉落在桌上的叶子，一边瞥了一眼瓶子里的树枝，提醒说：“叶子都差不多掉光了。看，这三根估计快死了，已经光秃秃的了。”的确，一共才四根，只剩一根枝条上还稀稀拉拉挂了几片叶子。可是大姐不知道的是，就在几天前，我又意外地发现，依然隐隐泛青的细枝上已经钻出了几星绿色的芽头，就像针尖一般，刺破了包裹在外的树皮，若隐若现，向我发出了生命的信号。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再养下去，他们还会继续生长吗？我想试试。
秋越来越深，阳光不像夏天那么灼热，在办公桌上逗留的时间益发短了。明明见她透过窗户斜铺在桌上，倏忽间就溜到了别桌，转眼间又跑到地板上了。工作间隙，我时常捧着玻璃花瓶在室内追逐阳光，或搁在架子上，或放在临窗一把椅子上，或占用同事的桌子，暂借须臾阳光。毕竟，阳光乃是万物生长的催化剂！每当看到阳光柔柔地照射着，给它镀上了一层金，似乎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四棵植物正在努力吸收阳光，转化为成长的动力。万物皆有灵性，或许他们也明白我内心深处的期盼，细枝上的芽头不急不躁地生长着。昨天几乎如针尖一般，需要凑近细看，今天已经冒出几毫米。前两天似乎还在睡梦中，微微卷曲着，过几天就已经舒展开，有了叶片的模样，小的犹如修剪下的指甲，细细的；再大些，则有指甲盖那么大，最大的也只有成人的一节手指般大小，就这样错落有致地点缀在四根树枝的枝头上，给了我满满的生命能量。日子一天复制着一天，枝头的细芽继续次第钻出来，以自己的节奏不断生长，绿意在枝头逐渐铺张开来，更加鲜亮起来。这些不期而遇的小确幸时不时给我带来一丝惊喜！
此刻，阳光从窗户探进身来，静静地游移着。室内光线虽浅淡柔和，却因之而熠熠生辉。室外间或弥漫着一片静谧，间或洋溢着孩子们的欢腾。阳光明亮地照在四棵绿植上，没有杂尘，只有光和不断涌动的生命，还有希望。阳光也照在我身上，喜欢这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我对自己轻轻言说：努力靠近阳光吧，与每一季的温暖深情相拥，别在岁月中走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