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8版:外国档案里的宁波

雪窦山的日与夜(上)

1869年版《在华岁月》中使用的千丈岩瀑布插画。

约翰·汤姆逊拍摄的雪窦寺,出自《中国与中国人影像》。

《杜德维的相册》中雪窦寺门口的寺院田。

宋旭笔下的“雪窦飞瀑”。

1869年版《在华岁月》中,关于宁波风光的插图。

约翰·汤姆逊1874年版著作中关于雪窦山的章节。

雪窦山,自古便是宁波名胜。

位于千丈岩瀑布口的雪窦寺,始建于晋代,初名瀑布院,风景奇绝。唐会昌元年(841)移建于今址,后多有毁建。

这里是“浙东唐诗之路”的组成部分。唐代诗人方干吟咏:“登寺寻盘道,人烟远更微……众木随僧老,高泉尽日飞。”山道、瀑布、禅寺,皆在诗意中。

这里也曾被写进丹青。400多年前,明代画家宋旭画过一页“雪窦飞瀑”,收录在他的《名山图册》里。

西方人用素描为雪窦山留影,较早出现在英国人俄里范(Laurence Oliphant)的著作中。而后,美国传教士夫人海伦·倪维思,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英国摄影师约翰·汤姆逊,美国摄影师杜德维,英国女性旅行家库明女士、立德夫人,英国护士戴利夫人接踵而来,或用镜头或用文字记录下他们的行旅。

“宁波周围,风景最秀丽的莫过于snowy valley(雪谷,即雪窦山)一带。”倪维思夫人的赞叹,也是许多人共同的感受。

雪窦山的瀑布与古庙

在西方游记中,推荐雪窦山的有多位女性。海伦·倪维思(Helen S. C. Nevius)是宁波开埠后较早前往并留下文字记录的一位。

1853年,海伦·倪维思和她的丈夫、美国传教士约翰·倪维思(John Livingston Nevius)自波士顿启程来华,1854年经上海到宁波。1864年,海伦因病提前返回美国,她于1869年出版的《在华岁月》(Our life in China)一书记录的,就是这十年间在中国的所见所闻。

雪窦山之旅是他们和诺尔敦夫妇(Mr. and Mrs. Knowlton)结伴、轻松愉快的一次出行。“到了航行终点,我们又走了十来里路,来到山脚下……山坡上,许多地方开辟了梯田,一直延伸到山顶。有个地方我们数了下,共有70层梯田。另一些山上,苍松翠竹,延绵不断。”海伦写道。

“此地最值得称道的特色是瀑布和溪流,若在西方,必定会吸引众多游客前来观光。山涧一路冲向山下的平原,构成一系列落差很大的瀑布,美不胜收。每个瀑布附近,都建有佛教寺庙。小一些的庙宇,东一座西一所,散落在水边和岩壑石壁间。在这一系列瀑布中,首屈一指的是‘千丈岩瀑布’,高约百米,两边岩石则更高……再走15里路,又有一处瀑布,高约150米,从某些角度来看更漂亮,人们称之‘徐凫岩瀑布’。此瀑布水量不大,尚未落到下面岩石,便已变成轻盈的细丝。”海伦想到,“位于纽约州卡尤加湖西岸的泰格卡尼克瀑布与之非常相似,但不及它一

半高,水流量也小得多。”

她的丈夫约翰在离悬崖不远处找到一条小径。“于是我们大家手脚并用,爬了下去,除了身上有几处擦伤、刮伤外,安全抵达谷底。从那里观看,景色极为迷人!瀑布、巉岩、古树,盘根交错的灌木丛,清澈的小溪在鹅卵石和岩石构成的河床上轻快地滑过。这一切构成的景致,每每想起,心中就会充满欢乐。”海伦说。

至于她所寄宿的古庙,正值上香季节,到处都是香客。“有天晚上,我拿着一根点亮的蜡烛,从房间里出来,穿过几重院落,去接传教归来的丈夫。经过大殿时,突然刮起一阵风,吹灭了我手上的蜡烛,眼前一片漆黑,前后左右都是巨大的塑像。蓦然,古庙的大钟敲响了,在空寂的屋子里回荡……”这一经历无疑令海伦印象深刻。

雪窦山与溪口的早期素描

英国人俄里范(Laurence Oliphant)1860年出版的著作中,有三张雪窦山、溪口的素描画,其中一张千丈岩与倪维思夫人的《在华岁月》存在“共享图库”的情况。这张画右下方隐约有画家手写签名,但不是很好辨认。

俄里范对雪窦山也是慕名而来,约在1857年至1859年间到达。他写道:“当我们到达海拔约1000英尺的地方时,从突出的山脊上回望,美丽的全景映入眼帘。山谷里散布着零星的村庄,被一条像银线一样蜿蜒的河流分开。而在我们右边,悬垂的竹林覆盖着陡峭的山坡,羽毛状的竹子颜色各异,形状优美,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据俄里范记录,当时的雪窦寺有一排神像,中间最大的神像高约25英尺,“巨大的黑色雕像面目忿怒,手持宝剑,守护着神庙的神圣,旁边是一口漂亮的钟,主持仪式的僧人低声吟唱着单调的法号,敲响小钟,作为信众下跪或叩拜的信号,信众则焚烧小黄纸、点燃香火或念诵佛经”。

第二日,俄里范游览了周边一带,俯瞰宽阔肥沃的山谷以及纵横交错的河流与田野,也看到了山坡上的稻田和其他作物,有一些人影在田里干活,或者沿着蜿蜒的小路行走。“这里的景色让我想起马哈布勒什瓦尔山(Mahabaleshwar Hills),不过那里的悬崖更高。”俄里范说。

在千丈岩顶峰,他抓着一棵松树,伸长脖子,看向下面的水潭,湍急的水流与高度让他头晕目眩;他来到瀑布脚下,被水花淋得浑身湿透。

傍晚时分,俄里范在雪窦寺附近看到了极为壮丽的景色,他用了许多修饰语去形容:“远处的山上,最后一丝淡淡的日光正在消逝,唯一打破大自然静谧的声音,是水流不断的拍打声,它从峡谷顶端浓密的树荫中流出,形成一道长长的白色泡沫,像暮霭中的幽灵……”

在这一章节的最后,俄里范总结:“在任何国家,这样的地方都值得一游,在中国尤其如此,很少看到这样风景如画的景色。”他建议,“任何旅行者在访问宁波之前,都应该先去山上一游。”

摄影师镜头下的雪窦山

19世纪70年代,雪窦山走来了两位摄影师——约翰·汤姆逊与在宁波税务司工作的杜德维。他们为雪窦山拍下的照片,弥足珍贵且传播广泛。

约翰·汤姆逊(John Thomson)于1872年4月3日来到宁波,在他的四卷本巨著《中国与中国人影像》(Illustrations of China and its people)中,雪窦山也是一个独立的篇章,图文并茂细节丰富。

和前人一样,约翰·汤姆逊不吝笔墨地描写着晨曦中的田野、芦苇间静静流动的河水、秀美的竹子、遒劲的古树,表示“去往雪窦寺的这段山路,让我领略了中国的这一部分土地上最美的一道道风光”。

他的眼里有景也有人。“这里的杜鹃花很有名,其时正值盛开的季节,漫山遍野飞霞披彩,一簇簇花朵在深绿色枝叶的衬托下鲜艳异常,沿着小径的两边一路绽放”,附近的妇女和孩童会在“他们的头上插上杜鹃花作为装饰”。

“当我们到达一片丰美繁茂的寺院田,举目所见才是绝美的风景。在这里,当我们从海拔1500英尺的地方回头望去,眼睛流连于一片绵延不绝的群山,一抹云彩驻足在远处的山顶,仿佛正在欣赏那奔流的山泉,它沐浴着夕阳的光辉,就像一条从山谷里飘然升起的金色腰带,轻轻地缠绕着远处的山坡。”对于雪窦日落的形容,汤姆逊与俄里范异曲同工。

当他到达雪窦寺时,天色已黑。“在这里我们受到了热忱的欢迎,一个披着袈裟的僧人中断了他的晚课,提着灯引我们去住的地方……”也许是从僧人那里,汤姆逊了解到,“寺前那棵高大的树,据说是9世纪末创建这座寺的一位虔诚僧人亲手种下的”,也听说了“与雪窦寺有关的一个故事发生在公元1264年,当时的理宗皇帝梦见了这座寺,于是它得了一个别名‘应梦道场’”。在汤姆逊看来,“很多僧人遵行戒律,善良而真诚,多数都殷勤好客,对陌生人很友好”。

后面的一天,他在一个老和尚的带领下参观了千丈岩。作为一个摄影师,汤姆逊这样形容:“没有任何照片能再现这个地方仙境一般的美丽,色彩斑斓的岩石上长满了蕨类植物和开着花的灌木,水流从

布满苔藓的峭壁上飞驰而下,就像新娘轻盈的头纱。翻过巨大的山石,穿过几丛竹子,我来到瀑布下的水潭边,飞溅的水雾映射出一道道彩虹,碧绿的叶子上挂着成千上万颗闪亮的宝珠,叶子低垂着,就好像在承接瀑布倾泻而下的重量。”

他还去了三隐潭瀑布,“到达那里要经过一座诗情画意的单拱桥,桥上爬满了藤蔓。水流落入一个又深又窄的沟壑,暗绿的松树阴沉沉地矗立在悬崖边,底下那幽暗的深渊里,溪水在乱石嶙峋的河床上找到了一条新的去路。远处的山坡上一片娴静的田园风光,而眼前又是如此的险峻峥嵘,这样摄人心魄的美景,真是世间罕有。”

对比各种记载,约翰·汤姆逊的著作“有图有真相”,文字诗情画意,对雪窦山的记录丰富而完整。

记者 顾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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