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挺感慨的，我在宁波进行夜探大自然已有十几年时间，曾经无数次拍过本地最常见的树蛙，即布氏泛树蛙，包括其各种形态，如成蛙、幼蛙、蝌蚪等；但直到今年的春末夏初，才较好地记录到了它们抱对繁殖（蛙类是通过雌雄抱对、体外受精的方式进行繁殖的）的整个过程。由此，布氏泛树蛙的成长故事，才变得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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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最常见的树蛙
在宁波，善于爬树且常在树上栖息的蛙有3种，分别是布氏泛树蛙、大树蛙与中国雨蛙。前两者属于树蛙科，而后者属于雨蛙科。大树蛙虽说在江南属于广泛分布的常见物种，但在宁波却分布甚少。中国雨蛙在宁波很多，但它们通常只在五六月份的雨后才容易见到，其他时候由于不大鸣叫，且体形小、保护色好，又喜欢在植物丛中活动，故难以被发现。
这3种蛙里面，最容易见到的就是布氏泛树蛙。这种树蛙原先一直被叫做“斑腿泛树蛙”，在宁波山区广泛分布。如果想要观察，几乎在本地任何一个山村，只要附近有小水塘甚至废弃的水缸，那么在仲春至夏天的晚上，都很容易找到它们。你只要循着其雄蛙的独特叫声找过去，就会在水边发现几只棕褐色的小蛙。它们能在附近的树干、石壁乃至水缸壁上“行走”自如，如履平地。这就是布氏泛树蛙。其雄蛙体长通常在5厘米左右，雌蛙略大一点，会超过6厘米。
若俯身仔细观察，会发现布氏泛树蛙的背部皮肤比较光滑，仅有细小的痣粒。多数布氏泛树蛙的背上有深色“X”形斑或纵条纹，但也有部分个体仅具有散布的深色斑点。宁波地区的布氏泛树蛙，体色以棕褐色为主，无非就是颜色的深浅问题，或者有的偏黄，有的偏褐。
布氏泛树蛙的脚趾端具有发达的吸盘，能牢牢吸附在物体表面。我曾经看到，一只布氏泛树蛙竟“趴”在离地两米多高的墙壁上，简直如同壁虎一般。不知道它去那么高的地方干什么，难道也是找小虫子吃？
前面提到，布氏泛树蛙的雄蛙叫声比较特别，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呢？大家可以这样想象一下：在山中静寂的夏夜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啪嗒、啪嗒”声，像有人在默默鼓掌，又似快板在轻轻敲击。这便是布氏泛树蛙在鸣叫，声音非常有辨识度。
那么，雄蛙为何而鸣？其实，这跟雄鸟的鸣唱一样，最主要的目的就两个：一，宣示领地；二，求偶。春末夏初，也就是五六月间，气温适宜，雨水充沛，正是布氏泛树蛙的繁殖高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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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蛙“叠罗汉”
在繁殖期，布氏泛树蛙的雄蛙常爬到山区水塘上空的树枝上，或躲在水边的石缝、草丛中，有节奏地鸣叫，以吸引雌蛙。我前几年夜探时，常听到“啪嗒、啪嗒”的叫声，但奇怪的是，却从未见过雄蛙们争着去抱一只雌蛙的场景——照理说，以布氏泛树蛙这么大的种群数量，我应该很容易见到它们的繁殖场景才对啊。
直到今年春末，机会终于来了。原因很简单，套用一句大家常用的一句话，叫做：“我在合适的时间来到了合适的地点。”
其实，还是在早春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合适的地点”，那就是北仑柴桥瑞岩景区附近山脚的一个水塘。今年6月，我在晚报副刊“博物”专栏中，曾写过一篇《镇海林蛙的故事》，就曾写到大量镇海林蛙在这个水塘里抱对繁殖。镇海林蛙的繁殖期很早，是在冬末春初。当时我就想，这个水塘大小适中，水面上空被树冠遮盖，这么好的条件，应该也会吸引布氏泛树蛙来此繁殖。
于是，从那以后，我有空就经常去那一带走走。到了5月中旬，甚至在白天都可以听到从那个水塘里传来响亮、密集的“啪嗒、啪嗒”声，十分热闹。5月下旬的周末，我和小徒弟阿则及其家人，来瑞岩景区夜探。当我们走到这个水塘边时，发现水面上空的树枝上有很多布氏泛树蛙，其中多数是雄蛙。它们躁动不安，在树枝上或鸣叫或跳动，而附近的雌蛙则相对安静得多。这些雌蛙看上去个个大腹便便，那是因为肚子里有卵泡。
我跟阿则说：“看样子今晚有戏！”果然，仅几分钟之后，我们就看到，一只雄蛙轻轻一跃，跳到雌蛙的背后，迅速用前肢紧紧抱住对方。说时迟那时快，在很短的时间内，竟然又有三四只雄蛙蜂拥而上，争相去抱那只雌蛙。于是，激烈而有趣的场景出现了：雄蛙们为了占据更有利的位置，互相之间竟“拳打脚踢”，都巴不得把其他雄蛙给踹开，好让自己“独抱美人归”。但在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谁都不愿退缩。
于是，树蛙们在“叠罗汉”的状态下，正式开始了它们的“蛙生大事”。被抱在最里面的雌蛙排出泡沫状的卵泡，而几只雄蛙同时排出精子，它们一起用后腿进行搅拌，好让卵泡受精。整个过程持续了大半个小时，之后，雄蛙与雌蛙陆续离开，现场留下一个挂在树枝上的已受精的白色卵泡。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内，我只要去瑞岩景区夜探，都会去看一下这个水塘。我发现，5月中旬到6月上旬是树蛙们在这个水塘繁殖的最高峰，水塘上空挂了很多卵泡，之后就慢慢消停了。
在宁波，多数蛙类直接产卵于水中，受精卵在水里发育，蝌蚪出来后直接在水里活动。而布氏泛树蛙的习性比较特殊，它们的白色（后期变成淡黄色）的卵泡常挂在水塘上空的树木枝叶上（也有的粘附在泥岸、石壁、水缸壁上）。受精卵在湿润的卵泡内发育，蝌蚪孵出后，从逐渐干瘪的卵泡掉落水中，继续生长发育。完成变态后的幼蛙登上陆地，开始树栖生活。由此，新一轮的生命周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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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蛙长大了
多年前的暑期，我偶尔去一趟西双版纳，就在热带雨林中拍到过黑蹼树蛙的抱对繁殖行为；但在宁波本地，居然还是第一次完整目睹它们的繁殖过程。现在想来，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前些年进行夜探的时间较晚，以七八月份居多，因此错过了布氏泛树蛙繁殖高峰期。
到了6月下旬，已经是布氏泛树蛙的繁殖期的尾声。瑞岩景区附近的那个池塘里有无数的蝌蚪，其中以北仑姬蛙的蝌蚪为最多，其次便是布氏泛树蛙的蝌蚪。后者像小鱼一样，不时游到水面，换口气后就又立即潜入水下。
7月初，已经有不少布氏泛树蛙的幼体开始上岸，晚上也会跟成体一样趴在植物的枝叶上等待捕食机会。我看到，这些树蛙幼体的皮肤非常娇嫩，如玉石一般，呈半透明状。尽管它还拖着一条尾巴，但背上的“X”形斑已清晰可见。不久，它们的尾巴也消失了，除了个子略小、体色略淡之外，这些小树蛙跟成蛙已经没多大差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