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 明

“大山雀”是《宁波晚报》资深记者张海华的网名。多年来，“大山雀”深入宁波各地的山川乡野，拍摄和记录了海量的本土野生动植物资料，迄今已经出版了10部自然博物类书籍。它们包括：《云中的风铃：宁波野鸟传奇》《夜遇记》《东钱湖自然笔记》《龙观自然漫步》《〈诗经〉飞鸟》《夜探大自然》《神奇鸟类在哪里》《神奇鸟类在身边》《勐海观鸟笔记》《野花有约：宁波四季寻花之旅》。“大山雀”用实地考察的第一手资料，向社会科普自然博物知识，展示四明大地的生物多样性，呈现宁波的生态美景。

“大山雀”的作品我都读过，时间一长，想实地体验的欲望也在不断滋长。于是跟着“大山雀”去探野，成了我的向往目标。这个想法，得到了海华记者的大力支持。今年“五一”假期，选了一个晴好天气，相约几位同好之友，就兴致勃勃地朝着全国首个生物多样性友好乡镇——海曙区龙观乡进发了。

龙观山峦起伏，溪流纵横。那天，我们一到溪边，立即发现好多条秉志肥螈在水下慢慢爬动，有一条竟然直接向我们游了过来。“大山雀”想乘机捧住一条，以供大伙儿看得仔细，谁知就在即将进入手中的刹那，这条肥螈却一甩长尾，灵动地逃进了深水区。秉志肥螈对水质的要求极高，它的存在，既实证了一种古老物种在宁波的代代繁衍，也说明了一个地方生态环境的优越。

正当我们专心致志拍摄之时，突然“嗖”的一声，一条身材细长、斑纹细密、模样俊俏的小生灵，从眼前的草丛中穿越而过。那不是宁波人俗称的“四脚蛇”吗？赶紧请“大山雀”过来，问这是什么品种。他一看就脱口而出:这是一条铜蜓蜥。确实，它的外形和色彩，太像是一个略带银灰的铜雕作品了。小家伙还在远处侧着脸看着我们呢，待我们欲走近细看时，它却一眨眼钻入林间不见了。

在行进过程中，不时看到蝶类在林间和花丛间翩翩飞舞，有的就在身边来回穿梭，但速度很快，看不清模样。这时，有只胆大的就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停了下来，使我们得以仔细观察。这是一只蒙链荫眼蝶，的确，它的翅膀上有着鲜明的链带状眼斑。当几台单反“咔嚓咔嚓”时，它又迅即扇动翅膀，翩然飞走了。

快到山顶时，前方山坡上突现一片姹紫嫣红，靠近一看，一簇簇娇艳的花朵长在苍劲的乔木顶上，多数已盛开，也有些正含苞，样子雍容华贵。这是云锦杜鹃，因盛开之时灿若云锦，故有此名。这种长在树上的杜鹃，没想到就生长在距离我们仅几十公里，只需一个多小时车程的龙观山上。

抬头之间，众人忽被悬崖边上挂着的一串串粉嘟嘟的花朵惊艳到了。花的样子极像缩小版的紫藤花，而颜色更为鲜艳水灵，这是华东木蓝。如果说云锦杜鹃是大家闺秀，那华东木蓝就是小家碧玉了。

岩石边上，一株株极像微型的洋兰的植物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粉紫色的花朵吐出调皮的舌头，原来是韩信草，它同“黄岑牙膏”中的黄岑是近亲，都是唇形科植物。有民间传说，当年韩信在集市卖鱼时，被几个无赖打了一顿，邻居大妈就是以此草药为他疗伤。韩信官至大将军后，用此草药来救治伤员，收到奇效，后人就将此草药称之为韩信草。

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派青绿，青的是叶，样子极像桑叶，但比桑叶茂密；绿的是果，近端深绿，远端淡绿，如同质地上好的翡翠。果形如同无数个昆虫小翅膀叠在一起，如果脱落，当在空中飞舞旋转而下，一定煞是好看。这是青榨槭。

路边草丛中，长着一棵奇特的植物，它的叶子就像撑开的小雨伞，“一把伞南星”这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其伞柄上有规则的灰绿色竖状条纹，伞面下是墨绿相间的弧状条纹，花朵就藏身其中。一把伞南星属于天南星科植物。天南星是历史悠久的药用植物，《神农本草经》就有记载。

山上也有绣球花，名叫中国绣球，这种绣球比公园里栽培的绣球要小，但花朵同样紧凑细密。如果把栽培的绣球比作艳妇，那中国绣球就是村姑了，感觉后者更加淡雅水灵、质朴无邪，惹人喜爱。中国绣球的花序外围是不孕的花萼片（通常是3片），那是不孕的假花，起到招引昆虫的作用；真正的可孕花是花序中央的密集小花。可见，自然界的一切设计，都有它的讲究和目的。

在高高的山壁上，我们发现有绿叶茂盛的藤本植物，沿藤长着不少淡黄色的小花，而更多的是已经结成的杏黄色小果子，这就是中华猕猴桃，它是如今水果店里各种猕猴桃的老祖宗。“猕猴桃”之名还是李时珍给的：“其形如梨，其色如桃，而猕猴喜食，故有诸名。”

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悬崖边上有白花花的一大片，呈瀑布般的从上面悬挂下来，十分壮观。走近细看，素色花瓣中央是淡黄色的花蕊，原来这就是金樱子。等到秋天，它的橙红色的果实在山野之中会十分显眼。这种果实很好吃，常有山民用它来酿酒，酒味醇厚丰满，酸甜适中。如果进入乡村民宿，作为私家特酿，一定独具风味，作为伴手礼，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们还看到一种需要特别提醒的物种，叫博落回。因为它有大毒，别说禁止内服，就是皮肤碰到了它的汁液，也会带来不良反应，除非用于治疗蛇伤。它的名字怎么这样奇特呢？原来“博落回”是象声词，唐代药学家、宁波人陈藏器所著的《本草拾遗》记载：“博落回生江南山谷，茎叶如蓖麻，茎中空，吹时作声如博落回。”如此大毒之物，竟然用嘴去吹，应该如同食用河豚，去毒后而为之的吧？

等到我们准备回程时，压轴戏来了。一位女士突然高声叫了起来：“快！快！看空中！”大家纷纷抬起头来，看到两只大鸟在距我们数百米高的空中盘旋，飞翔姿态显得从容又霸气。五台单反齐刷刷地对准了它，把镜头拉近一看，这是林雕。它的翼展宽度可达1.8米，真正的空中巨无霸，是宁波本地最大的日行性猛禽，处于生物链的最高端，是一个地方生态系统丰富性和完整性的重要标志。

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动植物的丰富多样，令大家赞叹不已。生态美景和珍稀宝贝，原来就在我们身边。离开市区，车行个把小时，眼前看到的，丛丛钢筋水泥就转换成了满目苍翠欲滴；耳中听到的，杂乱纷繁喧嚣转换成了潺潺流水和婉转鸟鸣；鼻子闻到的，已经是浸润着淡淡花香和浓浓负氧离子的清新空气了。一次近郊探野，兼具养眼、洗肺、健身、益智之功效，不亦乐乎！

进入大众旅游时代，除了五湖四海、异国他乡，宁波人游历宁波的山山水水，其实也是值得倡导、蛮有意思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