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华 文/摄

真快，又是3月底了。说来惭愧，今年3月由于事务繁忙，我没顾得上在宁波本地寻找獐耳细辛——这种美丽、罕见的小花生长于高山上，在宁波的花期主要是在3月，因此又要与之错过了。

獐耳细辛，是浙江早春首批开放的野花之一。由于个人的偏爱，我甚至很乐意称它为本省的“新春高山第一花”。这是因为，无论从獐耳细辛的生长环境、开花时节，还是从花的颜值等方面看，它都非常独特，配得上“第一”这个称号。

不过，这种植物很难找到。去年3月底，我特意跑到台州的括苍山，在当地花友的带领下，才如愿拍到了獐耳细辛。

在宁波寻访未果

獐耳细辛是属于毛茛科的多年生宿根草本，虽说名字中有“细辛”两字，但实际上跟马兜铃科的细辛并没有亲缘关系，最多只是在外观与生长环境上有点相似。而且，有趣的是，虽说它的花很美，但实际上却是一种没有花瓣的花，我们所见的那几枚“花瓣”（6-11枚不等）乃是其萼片。

冬末春初，高山上的冰雪已然融化，而落叶树的新叶尚未萌生，林中十分亮堂。乍一看，山上还是一片枯黄萧索的冬日景象；而就在此时，植株小巧的獐耳细辛却悄然钻出了地面，在厚厚的落叶层中开出了精致的小花，像孩子在温暖的阳光下露出了笑脸，宣告春天即将来临。

对于这种娇小柔弱的植物来说，它必须抓住天气彻底回暖、其他植物繁茂生长之前的短暂窗口期，及时获得充分的阳光，快速完成当年开花、结果的任务。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属于“错时竞争”的生存策略。

我查了专业工具书《宁波植物图鉴》，得知獐耳细辛在宁波分布于余姚、奉化与宁海，主要见于海拔约700米的山沟落叶阔叶林下的乱石堆中。诚如宁波植物专家林海伦所言，在宁波境内，獐耳细辛十分罕见，因为这是一种温带性植物，宁波已处于其在我国的分布南界，而台州的括苍山是国内已知的最南分布点。他还说，獐耳细辛在浙江境内的资源也是非常稀少，对研究浙江植物区系有一定意义。

我看到报道，得知林海伦曾经在奉化商量岗见到过獐耳细辛，为此也曾多次去那一带寻访，但始终未能如愿。不过，在初春的高山落叶林中走得多了，尽管没有找到主角獐耳细辛，其他平时难得一见的植物却在无意中见到不少，如华重楼、箭叶淫羊藿、荞麦叶大百合、苦苣苔、虾脊兰等，也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去括苍山寻花

由于在宁波本地寻花未果，我只好与台州的花友包子联系，想去括苍山拍摄獐耳细辛。因为此前我了解到，在括苍山有一个比较确切的分布点，不少外地花友都去拍过。括苍山是浙东南的名山，其主峰米筛浪的海拔为1382.4米。正因为有这样的高海拔山峰，所以才会有喜欢寒凉气候的獐耳细辛生存。

去年3月下旬的一个周末，我来到了括苍山的山顶。在包子等几位台州花友到来之前，我先去附近转转，寻找当时尚处于花期的括苍山老鸦瓣。在宁波，有一种野花叫宽叶老鸦瓣，是括苍山老鸦瓣的近亲。四明山里的宽叶老鸦瓣的花通常为粉红色，而括苍山老鸦瓣的花为白色，这是两者最直观的区别。果然不出所料，括苍山老鸦瓣在括苍山相当常见，哪怕在看似贫瘠的岩石堆中间的薄薄的土层上，都开着成片的括苍山老鸦瓣。

不久，包子他们来了，我们一起吃了午饭，随即出发去寻找獐耳细辛。兜兜转转，到了海拔约1200米的一个地方，包子指着斜对面的一个小山峰说，獐耳细辛就在峰下的林子里。不过说说简单，实际上要到达那里却很不容易。尽管包子以前去过那里，这回重来，一时竟也没找对路。这一带非常荒僻，那条所谓的小路在灌木与荒草丛中若隐若现。这还是在早春呢！我想，如果到了春末，这条小路肯定会彻底被繁茂的植被所掩盖的。

我们一行人跌跌撞撞，简直说得上是披荆斩棘，才得以前行。沿途，居然看到金缕梅还在开花。金缕梅是植物界的活化石，距今已有6000万年以上的历史，曾跟恐龙共同生活在地球上。在宁波，金缕梅通常生长于海拔600米以上的高山上，开花时间很早，主要在1月底到2月。而括苍山的海拔高，因此才还会有金缕梅在开花。之后，忽然又见到一棵奇特的树，它处在一片枯黄的落叶林中，竟是繁花满枝，十分显眼。走过去细看，发现它的花序跟蝴蝶戏珠花、琼花等五福花科荚蒾属植物的花非常相似，即外围的状如白色粉蝶的花乃是不孕花，只起到吸引授粉昆虫前来的作用，而真正的可孕花，是挤在中央的那些小花。事后查明，它的名字叫合轴荚蒾。

终于见到獐耳细辛

“到了！”忽听包子喊了一声。

原本在低头看路的我顿时精神一振，抬头一瞧，果然，眼前的生境（指动植物的特定生存栖息环境）与一路上所见完全不同：那是一片由落叶杂木与乱石滩所构成的独特小环境，细小的水流从石堆附近流过，多数石头上覆盖着青苔，可见这个微环境的空气是比较湿润的。

这正是书上所描述的典型的獐耳细辛的生境啊！

而现实也没有辜负我们，很快，这里那里，我们看到了不少正盛开的獐耳细辛，通常是一朵花单独开在某处，也有三四朵花簇生在一起的；花瓣状的萼片有的是白色，也有的是粉色，都很清雅。它们的花真的好小啊，比我想象中的还小，可能还没有一元硬币大；细弱的花葶毛茸茸的，也很短，不过10厘米左右。就是这么外貌无比柔弱的小花，却倔强地从寒凉的高海拔落叶林下冒了出来，把乱石堆也点缀得生机盎然。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林子，照在每一朵獐耳细辛的小花上，把它们打扮得尤为俏丽。现场每个人都趴了下来，几乎是跪拜着，认真欣赏、拍摄它们。此时，我也看清楚了獐耳细辛的叶子：其叶片三裂，呈三角状，有很多细长的柔毛；正面绿色伴有褐色斑纹，反面紫红色，甚至可见血管状的暗红叶脉。总之，真的是像极了鹿科动物獐子的耳朵！

以前，就听花友说，獐耳细辛只在温暖的阳光下绽放。这是因为，早春的阳光非常宝贵，獐耳细辛必须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传粉昆虫的到来；如果是阴雨天，昆虫的活跃度就会明显降低，再说此时开花也不利于保护花蕊。

“花开得正好，我来得正巧。”关于观赏珍稀植物来说，这并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看来我们的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