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王佳辉
通讯员 方舟 范文颖
前天早上8点不到,虽然台风“丹娜丝”还没对宁波产生较大影响,但江北区慈江灌区的工作人员谢松武就早早出门了。他顺手摘下门口挂着的雨衣,并带上量杯、蒸发器等各类测量器具,沿着官山河缓缓前行。他的任务是测量当地的降雨量、蒸发量和水位,并把这些数据上报给市级相关部门。
“尽管河边设有监测点,电脑会自动记录数据,但我们仍需进行人工测量,以确保两方数据一致。”他介绍道,“做这些工作,是为了保证雨水不影响附近农田的基础设施。”
河面泛起点点涟漪,映照着他花白头发的身影,也让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那个纯粹而充满干劲的自己。
20多万公里见证了他的半生守望
慈江全长约28公里,自镇海区发源,流经江北区慈城镇,最终在余姚市丈亭镇汇入姚江。从交汇处逆流而上约15公里,矗立着1972年建成的慈江大闸。
在闸墩上,“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八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见,向世人宣示着它的重要作用——彼时,它不仅保障沿岸居民的生活和生产用水,还成为宁波抗旱的重要水利屏障之一。
悠悠江水与日渐斑驳的大闸,见证着一代代“守闸人”的悲欢离合。谢松武便是其中一员。他是慈城镇民丰村人,从小在慈江边长大,父亲在英雄水库干了一辈子水利工作。每逢假期,谢松武便去水库边找父亲。耳濡目染,他也对水利工程产生了浓厚兴趣。
高中时期,谢松武偶然听父亲说起水利工程事业缺少年轻的接班人。没多久,他就开始考取水利工作所需的相关证书。1980年,他正式成了一名闸站管理员。
守闸的日子十分枯燥。“夏季抗旱,秋季防台,冬天维修保养设施,大闸离不开人。”谢松武说,“尤其在抗旱和台风季节,必须保证闸站24小时有人值守,整夜不睡觉是家常便饭。”
这一守,便是长长的43年。其间,他虽在英雄水库和慈江大闸之间调动多次,但始终未曾离开这片他深爱的土地。
闸站人手最少时只有3名工作人员,大家每日的任务几乎相同:沿着慈江反复巡查,仔细检查,平均每天能走出2万多步。大家的劳保雨鞋穿坏了一双又一双,衣服也常常被雨水打湿、被泥泞弄脏,需要准备好几套备用。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据谢松武自己估算,他在40多年里走了20多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5圈。
暴雨里,“守闸人”的责任与担当
“干水利工作是没日没夜的,尤其台风来袭时。”谢松武说,“经常半夜要起来把水闸门打开,否则暴雨会让江水猛涨,淹没农田。”
2013年,强台风“菲特”席卷宁波,风力、雨势和潮位纷纷创下历史新高。
“外面狂风暴雨,水位不断上涨,我们都很紧张。”谢松武回忆起当时与同事们坚守在慈江大闸前的情景,“为确保大闸顺利排水,危急关头我一头冲进风雨,用绳子和手摇装置,小心翼翼地调整闸门。”
谢松武和同事们咬牙坚持了四五天时间。“水位开始下降时,我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谈起当时的情景,谢松武记忆犹新。
在守闸的半生岁月里,这样的情形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谢松武说,无论多么危险,情况危急时,水性好的“守闸人”总会义无反顾地跳入水中,因为这份工作关系着周边众多农户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在谢松武心中,家人始终是他最坚强的后盾。“不管情况多危急,在我外出抢险时,老婆、孩子从来没打过电话催我回家。”他言语间充满感激。
大约在1997年,一次台风来袭时,他年幼的儿子突发高烧。一边是工作,一边是家庭,难以兼顾。然而,他的妻子毫无怨言,独自一人顶着风雨带孩子外出就医,让谢松武得以安心留在水利“战场”。
“我至今仍觉得有些愧对老婆、孩子,但这是我们‘守闸人’的使命,不可退缩。”谢松武讲述道,“每年汛期,离家一星期是常事,孩子从小就习惯了。”如同当年父亲守护水利设施一般,四十多年来,谢松武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慈城的连绵青山,默默注视着两代“守闸人”奔忙的身影。
白发“守闸人”搬到了新“家”
谢松武是老慈江大闸最后的“守闸人”。
2013年,台风“菲特”过后,宁波决心推进“治水强基”三年行动计划,随后又启动“姚江奉化江同治、上下游齐治”的“6+1”工程建设。
2017年4月,紧邻老慈江大闸,一座崭新的慈江闸站开工建设。仅用了两年多时间,闸站便顺利完工,宁波姚江二通道(慈江)工程实现全线通水。
这座新建闸站实现了降水量、水位、蒸发量等数据的自动化、智能化监测,闸门启闭也能通过电脑系统远程控制。自此,谢松武的工作风险小了不少,工作也稍微清闲了一些。
新闸站建成投用后,谢松武第一次进去参观。“当时只觉得非常惊讶,以前每天要三个人值班,现在有了这些设备,完全不用人工操作了。”对比今昔,他感慨万千。
2023年11月,因年龄等原因,谢松武调离了原岗位,但他依然坚守在水利一线,从慈江畔的“守闸人”变成了官山河旁雨量站的观测员。
步入新岗位,因工作特殊性,他几乎全年无休,日夜住在站点里,只为第二天一早能准时开始监测工作,即使逢年过节也是如此。
日夜交替,四季更迭。曾经和谢松武一同守在大闸和水库旁的那些“战友”,有的退休,有的离世,唯独谢松武依然坚守在水利战线。
这些年,常有人劝谢松武换一个地方,也向他介绍过不少更优越的工作,但都被他一一婉拒。
“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现在的岗位?”记者问他。
“我当了一辈子的‘水鸭子’,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什么时候有人来接班,我就什么时候离开。”他平静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