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金伟 文/摄

羹架、砧板、高镬盖，都是寻常百姓家老式灶台上的用具，普通得一般人不屑于去写它。但倘若此文能勾起您的美好记忆，我会很开心。

“羹架”是土得掉渣的本地方言，是指用柴火大灶烹煮时、在高镬盖下蒸食物时用的架子。现今的称呼是“蒸架”，外地有习称为“箅列子”的，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更贴切的称呼？

在建筑上，也有一种叫‌“箅列子”的落水装置（也称“雨水箅子”“箅子板”），它往往由水泥、生铁等制成，盖在落水口上，式样以方形为主。而羹架多为圆形，是用竹片或木片纵横两层扣接在一起，形成较多孔洞，以通气流。

有一张羹架的照片，摄于江西景德镇浮梁瑶里。它的特殊之处在于纵横两层竹片下，又增加了一个十字撑，使得这个羹架特别结实，其上必能搁置更多东西。

看到它，让我想起50年前的往事：那时，乡村人家大多喝生水，一天，偶见一农户用大镬烧饭时，加蒸了一“斗缸”的水。此罕见之举的背后意味深长：当时食物匮乏，别无菜肴可蒸，又舍不得浪费锅内的蒸汽，于是，知道喝熟水好处的农户，随手把水也蒸上了。当然，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他家的羹架十分结实。

几年前，慈溪市白沙路街道华乾生的老家被拆，邀我专程去拍些老照片。他家的羹架有4个，大小各异，说明早年是“吃饭大人家”。羹架经长年蒸煮，已发黑钙化。

砧板，又有称“斩板”的，无论贫富，家家必备。本地百姓有“桕树砧板”一说，引申义是指常板着面孔的那种人。“桕树”，估计就是乌桕树，是做砧板的常见木料。

砧板有方形和圆形之别，前者是方形的块板，后者往往是一段树墩。饭店或食堂的砧板又有生熟之分，“生”砧板专切生食，“熟”砧板专切熟食，不可混淆。

学生时代必读的古文名篇《鸿门宴》有载：坐须臾，沛公起如厕，因招樊哙出。沛公已出，项王使都尉陈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辞也，为之奈何？”樊哙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于是遂去。乃令张良留谢。

文中说到了“俎”，现在一般解释为古代切肉用的砧板。古代的“俎”多木制，也有青铜铸造的。后者上升为青铜礼器。在“礼不下庶人”的中国古代，青铜俎主要用于上层社会祭祀时摆放三牲等祭品和宴饮时切割熟肉，它的形状与几案相似。说白了，“俎”就是“熟”砧板。

“镬盖”也是本地方言，即锅盖，常见的有高镬盖和平镬盖两种。它们最大的区别是，高镬盖的内部空间大，可以放置羹架并且蒸菜，平镬盖内却不能。

不禁想起当年支农时的场景：农忙时节，农户哪有工夫又烧菜又煮饭的，因此总是“一锅端”——下面煮饭，上面蒸菜。羹架上蒸一棵大白菜，高镬盖一盖就烧火，饭香了，菜也熟了。熟菜放入大碗，加少许盐粒，用筷子笃几下，就可以进餐了。

过去，宁波一带的高镬盖都是用木板箍成的，不过，我在重庆白沙古镇见到的高镬盖是用竹编制的，在河北井陉拍到的高镬盖是用秸秆打成的。

高镬盖很占灶台空间，为克服这一缺点，人们就在灶台上部悬一个横式的镬盖架。也有做成立式镬盖架的，用来安放高镬盖最为妥帖。慈溪桥头余秋雨故居的灶间内，就有一座落地的镬盖架，上两层放的是平镬盖，下两层放的是高镬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