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张芯蕊 通讯员 王伊婧
一池春水倒映着藏书楼,风里浮动着樟木与芸草的暗香。在天一阁状元厅的廊檐下,近十位民间藏家携上百本压箱底的宝贵书籍亮相,来往游客或驻足品评,或翻读半晌,再现古人“曝书会友”、私藏共赏的雅集盛况……
如果说深藏是文明的延续,那么共享便是知识的传递。
今年4月23日,是第30个世界读书日,天一阁的一场“晒书”活动,不仅让我们看见了中华藏书文化从家族秘守到全民共享的蜕变,更让我们“读懂”了宁波书藏古今的精神内核。
深藏:千年文脉的绵延
450多年前,范钦以一己之力筑天一阁,藏天下书。他游历四方,广收典籍,与藏书家丰坊、王世贞互借抄录,使天一阁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藏书体系,最终成为中国古代私家藏书楼的代表。
然而,长久以来,作为宁波藏书文化的象征,天一阁存在的意义,早已不限于书籍典藏,而是作为爱书、护书的精神载体,在甬城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去年3月,在“晒晒书香味”活动中,镜头对准的是北仑居民邱忠国为6万余册中医药古籍安的“家”。在他的珍藏书籍中,有很大部分是从市井书摊上淘来的。他几十年来苦寻书籍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旧书摊、旧书店、废纸堆,以及废品收购站……民间藏书家在那些废旧书册里,“打捞”一张良方、一段历史。
20多年坚持收藏连环画的吴建国,经常蹲守在旧书摊旁;珍藏了几千册“红色家底”的陈苗根,为搜集一本书反复登门拜访。如果说,珍稀古籍是“一纸千金”,那么比古籍更珍贵的,便是这种执着的藏书精神。
除了藏书精神,“经世致用,人弃我取,时著为主”的藏书理念,同样是天一阁留下来的宝贵精神财富。
“天一阁所藏的各地地方志和科举录等古籍文献,是重要的历史资料。而家谱与国史、方志并列,同样是国家历史、民族文化的一部分。”藏有近3万册古籍家谱的家谱收藏家、作家励双杰为自己的藏书阁命名“思绥草堂”。他说,家谱在,人生尚有来处,“相比一间实体的藏书阁,其重要意义在于追根溯源”。
对于这座城市的爱书之人来说,藏书之深,不在于楼阁之高、典籍之多,而在于那份对知识的敬畏与爱惜。
共享:从深阁到市井的破壁
在古代,藏书楼侧重于“藏”,在一般情况下不具备现代图书馆的开放共享功能。自明代范钦创建以来,天一阁“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的严苛族规,以极致的“深藏”策略为后世的文化共享奠定了基础,但也使得其藏书几乎与世隔绝。
4月20日,“书海奇遇——天一阁晒书大会”在天一阁状元厅启幕,将古人“曝书会友”传统链接到现代人的阅读生活——让深阁典藏走进市井烟火。
民间藏家带着藏书来到天一阁活动现场,分享阅读心得与收藏故事。看着来来往往好奇翻阅的游客,尽管内心有点“心疼”,但励双杰依旧说“藏为所用,既然难得一见,就让书的价值流动起来”。
一场关于“AI时代下阅读的价值”的主题沙龙,围绕在AI时代为何读书、读什么书、如何读书等话题展开讨论。许多被深深吸引而驻足聆听的游客,感叹“宁波是一个爱读书的城市”……
观其所由,是宁波藏书文化的历史蜕变,即书籍及知识从“私藏”转向“公共学术资源”。
2008年3月,天一阁入选第一批“全国古籍重点保护单位”,从“藏”到“享”,保护、整理、研究、出版、活化、交流……宁波的古籍保护工作在各个方面均取得显著成绩。
藏器待时,为谋所用。为了让天一阁的馆藏资源服务于社会,天一阁自主研发了古籍文字OCR、智能句读、命名实体识别等古籍内容智能识别技术,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古籍存在的生僻字多、句读难断、文义晦涩等问题。“看得明白、读得清楚、用得顺手”,这些技术手段进一步消解了公众与藏书楼之间的“隔阂”。
“守护,从未止步于深藏,而是让每个时代的人都能提取专属文化‘密钥’。”正如天一阁博物院相关负责人所说,深藏楼阁的文化基因,因共享而成为城市的精神文脉。从“深藏”到“共享”,接力守护书香的终点,或许正是文明破壁新生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