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王晓峰
通讯员 徐超 章挺伟 胡颖哲
日前，微信公众平台率先公布整治“自媒体”无底线博流量专项行动战果，处置违规内容超4.2万条，处置账号1464个。
今年4月下旬，中央网信办发起为期两个月的“清朗·整治‘自媒体’无底线博流量”专项行动，重点整治“自媒体”无底线造热点、蹭热点，以及制造以假乱真、虚实混杂的“信息陷阱”等突出问题。
随后，微信公众平台运营中心发布《关于过度营销类内容的规范》，抖音安全中心也发布《抖音关于开展“同质化网络水军”专项治理的公告》。两大平台的整治内容中，均涉及不当获取流量及利用流量打“擦边球”的各种行为。
在很多人眼里，流量等同于金钱，一些短视频带货主播靠流量“一夜暴富”的“神话”，让其心生羡慕，也想通过“自媒体”来“淘金”。不过，在“自媒体”赛道越来越“卷”的当下，想快速获取流量并成为“网红”并非易事，无人指导难入门。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鱼龙混杂的“网红孵化”行业随之出现。这当中，还有不法分子打着“网红孵化”的旗号行使诈骗手段。
两起大案 均打“网红孵化”幌子
前段时间，象山公安成功破获一起特大电诈案，端掉一个“网红孵化基地”。经初步估算，案件涉及银行流水高达1.8亿元。这是象山公安近年来一次性出动警力最多、抓获人员最多并且取得丰硕战果的反诈行动。
半年前，象山一女子玩短视频时，发现有人主动加她为好友。对方自称是“西南地区最大网红孵化基地”的客服人员，说是只需交499元，就能提供无限量直播培训教材，助她快速收获流量。
499元的成本与成功后的收益相比微不足道，并且对方还晒出了“学员”获得高额收益的聊天记录，这名女子决定一试，立马把钱打给了对方。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因为自己短视频账号新增的粉丝多为无用的“僵尸粉”，且对方提供的视频素材质量不高，极少能通过短视频平台的审核，忙活了一个月，收益只有区区几十元。
“客服”见此，又“贴心”地找上门来推荐“升级服务”。就这样，这名女子前后交了10多万元“学费”，收益依然微薄，醒悟过来的她选择了报警。
象山公安侦查发现，这是一个跨省特大电信网络犯罪团伙。今年2月26日，象山公安组织200余名民警前往外省开展收网行动，先后抓获犯罪嫌疑人130余名。嫌疑人落网后供认，所谓“西南地区最大网红孵化基地”及“成功孵化百万粉丝网红”等都是子虚乌有。
无独有偶，奉化公安去年破获的特大“直播教学”电信网络诈骗案，与象山公安侦破的这起大案相似，也是打着“网红孵化”等旗号行骗，央视对此案进行了专题报道。
去年5月17日，奉化公安受理一起报警：一受害人被“引流”至某“山寨”直播平台，后被骗2990元。奉化公安侦查发现一长期盘踞于湖南等地的涉案团伙，该团伙利用某短视频平台“吸粉引流”，之后以虚假项目为诱饵，以刷单形式制造短期获利的假象，一步步诱导客户购买直播课程，进而骗取培训费和大额运营费。
经过深入侦查，奉化公安还发现全国多个公司化运营的诈骗窝点，通过专项行动，逐渐查清“直播教学”骗局背后的6个犯罪团伙。在公安部统一部署下，去年6月底，奉化公安组织450余名民警分赴全国各地，与当地警方一同开展集中收网行动，共捣毁诈骗窝点11个，抓获犯罪嫌疑人356人，其中采取刑事强制措施163人，涉案银行流水1亿多元。
是商业纠纷还是诈骗 案件定性是关键
梳理这两起大案，可以发现这类骗局有不少共同点。
在象山警方破获的案件中，不法分子选择“猎物”是有讲究的。他们精准筛选目标人物，获得当事人个人信息并搭上线后，用“话术”诱骗受害人入网。此案中，“客服”晒出了“学员”成功“出圈”的聊天记录，并且偷偷给受害人植入这样一个概念——用499元的小钱博一下，万一成功了呢？
只要受害人交了499元的第一笔钱，接下来骗局就会一步步升级，各种“高端服务”层出不穷，目的就是掏空受害人的钱包。
“受害人交了499元后，发现对方提供的‘服务’不给力，便去讨说法，又被他们‘忽悠’，买了一堆‘升级服务’。如果她在这个环节抵制住诱惑，那骗局就进行不下去了。”办案民警说，第二轮诈骗实施后，对于受害人来说，“沉没成本”已处于高位，此时要主动脱离骗局就难上加难了。
受害人遭遇的第三轮骗局更离谱。“客服”让她加另一个企业微信号，然后向她推介现成的高质量账号，当然价格不菲。在受害人付款后，不法分子继续巧立名目，直至对方的钱包被榨干……
而在奉化公安侦破的那起案件中，不法分子同样利用“高端服务”来精准“收割”。
第一步：从特定渠道购买公民信息，精准筛选出有这方面需求的人群，然后一对一联系，并将其“引流”至自行搭建的诈骗直播平台，开展“洗脑”教学。
第二步：不法分子在平台上虚构身份，不断吹嘘自己通过直播带货获得高额收益的经历，还称自己与大平台有合作关系，可提供官方资源，有保底收益项目，只要买下课程就能“旱涝保收”。为了制造“逼真”效果，还会有一大群“托”来捧场，激起受害人购买课程的欲望。
第三步：受害人购买课程后，发现货不对板，想要退款。这时“客服”就会以违反合同条款、自身学习不到位等理由进行拖延，或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甚至弃用实施诈骗的企业微信号，直接将受害人拉黑。
如果受害人只是因为无法获利而想要一个说法，骗子便推荐他们购买“引流运营套餐”，即所谓的“高端服务”，然后安排内部人员刷单，以此制造短期内有高额盈利的假象，骗取受害人支付尾款或继续投入相关费用。
“在象山警方破获的那起案件中，经过初步梳理排摸，有300余名受害人来自宁波。而在全国范围内，这样的受害人有3.2万人左右。在受害人群体中，三成以上为缺乏经营经验的中年女性，尤其是待业在家的35岁至45岁女性，她们一般有较强的兼职需求，更易被骗。”宁波公安相关负责人说。
这位负责人表示，警方接到过不少涉及“网红孵化”的报警，难就难在取证上。没有确凿的证据就难以立案，因为警方很难判断，这到底是普通的商业纠纷，还是诈骗案件。
“象山、奉化的两起案件能被认定为诈骗案，是因为两案中不法分子均是先精准筛选目标，‘吸粉引流’后用虚假涨粉、制造虚假客户交易记录来引诱受害人上当，再利用所谓的‘高端服务’进一步牟利。在奉化警方破获的那起案件中，不法分子试图将诈骗伪装成一起商业纠纷，就是为了逃避警方的打击。”该负责人说。
“网红孵化”争议多 行业乱象亟待治理
象山公安侦破特大电诈案的新闻发布后，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
“教你带货，每天可以赚几百元到上万元，但要你交1888元的学费，我遇到的这个应该也是吧？”
“我也是被骗了4000元，我希望这些人受到法律的严惩。”
“几年前在广东打工，也网购了几百元的课程，结果什么也没有学到，学费也不退，最后不了了之。”
“之前交了很多钱，那个时候抱着赚一点就可以的态度，后来赔进去3万多元。”
……
从众多网友的留言中可以看出，不少人有过类似的遭遇。
浙江泽大（宁波）律师事务所律师徐丽红说：“有些不法分子就是利用消费者轻松赚大钱的心理设局诈骗。如果警方确认是诈骗的，那么对方就可能涉嫌诈骗罪、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等。但很多时候，对方的诈骗意图不明显，证据也不充分，转为刑事立案比较难。在这种情况下，消费者只能自己提高警惕。”
事实上，不仅仅是“网红孵化”这一行业存在乱象，诸如视频拍摄及剪辑、摄影、配音等线上培训也存在类似问题，最近大火的AI培训同样如此。微信公众平台运营中心发布的《关于过度营销类内容的规范》，其中要整治的一项内容就是：“以AI技术等为噱头，宣扬可以批量生成或制造爆款文章。但实际是通过夸大描述、宣传与实际不符的收益或成果，诱导用户购买相关课程或服务。”
对此，有业内人士表示，高质量的职业技能培训很有价值，但行业乱象亟待治理，关键在于如何斩断不法分子利用热门网络平台“浑水摸鱼”的链条。
浙江杭天信律师事务所律师沈飞鹏建议，相关法律法规需进一步完善，要明确各方权益及义务，可以尝试建立专业的网络直播员职业教育及认证体系，消费者购买课件前，先看看授课老师有没有专业证书。此外，也要落实正规“网红孵化”机构和相关平台的责任承担机制，督促其强化监管，堵住管理漏洞。
宁波公安也发布了相关提醒：
首先，观看直播时千万别让人带了节奏。直播间里常有“托”混入，其作用就是不断刺激你，让你头脑一热就掏了腰包。在这个时候，你一定要静下心来分析和评估教材的含金量，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需要。同时要选择正规途径购买，了解相关合同及售后情况，比如退款条款等。如果你已购买相关教程，有“客服”推荐你购买其他“升级服务”或“高端服务”，就要万分警惕了。
其次，当前电信网络诈骗的手段不断翻新，而且一环套一环，稍有不慎就会“翻车”。所以，如果你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定要保持平常心，先上网搜查一下，说不定就有类似的案例可供借鉴。
本版图片由宁波公安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