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埠,沉寂数百年后宁波海洋文明重绽活力

浙海关旧址博物馆展出的舵轮。

中国港口博物馆展出的德国石座钟。

浙海关旧址博物馆展出的罗盘。

浙海关旧址博物馆展出的天文六分仪。

浙海关旧址博物馆外景。

宁波邮政局旧址。(江北区外滩街道供图)

严氏山庄。(江北区外滩街道供图)

记者 黄银凤

历史的风,吹开了1844年的门扉。

这一年,宁波正式对外开埠通商。

明清以降,先有海禁,而后闭关锁国。沉寂数百年后,港城宁波是如何因重新开埠完成近代转型,迎来海洋文明的又一次活力复苏?

有着古丝绸之路“活化石”之称的宁波,到了近代又是如何再展风采,一跃成为海上丝绸之路近代发展的重要节点城市?

组合联运的宁波舟山港成为当今世界货物吞吐量第一大港,其实早在一个半世纪前就埋下了伏笔,一脉相承的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基因密码?

……

为了寻找解开这些谜团的钥匙,我们来到近代宁波开埠区——江北外滩一带实地探访。

宁波海关

见证近代“海丝”百年风云

正是梅雨时节,初夏的江风带来几分潮热,江水在潮水顶托下哗哗流淌。岸边林立的欧式建筑,散发着浓浓的异域风情。沿着甬江岸徜徉,一幢中西合璧、三层加阁楼的外廊式建筑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就是浙海关旧址博物馆。叩开博物馆大门,一段段尘封的历史逐渐浮现在眼前——

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正月初一,英国驻宁波首任领事罗伯聃与清政府签立馆舍租赁协议,将领事馆选址在江北岸。此后,三江口北岸逐渐成为外国人的居留地,各国领事馆、天主教堂、浙海关、巡捕房、邮政局、保险公司、洋行等相继建造起来,形成了别具特色和风貌的江北外滩。

“在繁华若梦的老外滩边上,浙海关旧址并不显眼,但它是宁波外滩现存近代建筑中较为精彩的实例,更是中国近代早期海关的历史见证。”站在浙海关旧址博物馆一楼展陈大厅,宁波市天一阁博物院副院长徐学敏“一锤定音”。

宁波是中国大运河的南端出海口,也是海上丝绸之路东亚地区的重要节点城市,因其据东海航运之要冲,一直是中国对外交流的重要港口。在近代海关出现前,已有五代的博易务和宋代的市舶司设立于此。

五代,吴越王钱镠在明州港设博易务,允许南北贸易,这是宁波历史上具有海关性质的管理机构的萌芽。

到了宋代,出现了海关的雏形——市舶司。明州市舶司与广州市舶司、泉州市舶司并称“三司”。

元代,“提举庆元市舶使司”管辖范围扩大,为国家“三司”(广州、泉州、明州)之一。

市舶司制度一直延续到明代,后逐渐衰微。到了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清政府取消海禁,在宁波设立浙海关,正式以海关名称取代过去的市舶司。

“浙海关是中国最早的四大海关之一,距今已有300多年,显示了宁波口岸在历史上所处地位的重要性。”徐学敏告诉记者。

鸦片战争后,宁波正式对外开埠通商。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清政府在江北外滩设置浙海关税务司,建立浙海新关,专管出入宁波港的涉外关务,民众称其为“洋关”。

浙海新关管理范围包括甬江内、外航道和岸线、水域等,其开展的业务,从航政、领航、船舶登记注册到征税,再到码头货物的装卸、过驳及邮政等,几乎无所不包。

“浙海新关按照近代国际海关的职能组织日常活动,发展多元业务。这一时期,西方科技飞速发展,促进了附近地区的近代化,这些近代化设施也在不同程度上引起了社会变革。”徐学敏说。

1948年,浙海关划归上海海关管辖,更名为上海海关宁波分关,浙海关的历史至此结束。

浙海关旧址在外滩已经矗立了100多年,它是宁波开埠通商的历史见证者,亲身经历了宁波港的百年沉浮和近代“海丝”的百年风云。

历史的巨轮还将滚滚向前,如今,宁波继续发扬“海丝”精神,吹响港口建设和城市新一轮发展的强劲号角。

开埠通商

拉开港城宁波近现代化序幕

“近代开埠,对宁波港、城影响深远。重新开埠,从空间而言是一种位移——港口中心由三江口东移到更适合轮船停泊的江北岸,江北岸临近甬江入海口,向东是大海,这让宁波港由内河港向海港又迈进了一步;从时间而言是一种转折——宁波港口和城市近代化发展进程由此开启;从更高更远处俯视,则是一种接力,江北外滩成为内河文明向海洋文明的接口。”中国港口博物馆副馆长毕显忠开宗明义地说。

宁波开埠后,原有的江厦码头已不能满足近代轮船靠泊的需要。随着江北岸船式浮码头的建造及上海至宁波轮船航线的开通,宁波港的重心向着更适宜蒸汽轮船停泊的江北转移,并开始与新兴的上海港建立紧密联系。

而随着浙海新关的设立及新江桥的移位,宁波港轮船停泊区域也得到进一步调整和优化,由江厦码头转移至江北下白沙一带,其原因显而易见:在下白沙至三江口长约1.2公里的岸线上,甬江河道平均水深6.25米,江面平均宽度290米,可供5000吨的轮船出入。

港口码头的建设也如火如荼。1874年,由招商局建造了最早的栈桥式铁木结构的3000吨级趸船码头,从此,宁波港完成了从江东帆船码头到江北轮船码头的转变。

此后,宝隆行华顺码头、招商局江天码头、宁绍码头等千吨级以上码头陆续建成,航标设施得到改善,航道得到整治,到20世纪30年代,江北岸港区真正成为宁波港航运中心。

随着宁波的重新开埠,城市的近代化进程亦拉开序幕。

除了港口主体逐渐从江厦一带转移至江北岸一带,这一时期的城区范围,已突破罗城的限制,逐步外扩至余姚江以北和奉化江以东。

1863年,连通老城区东渡门和江北岸桃花渡的新江桥建成,不仅极大方便了江北岸与老城区的往来,也显著加快了老城区与江北江东两个新兴城区的一体化进程。

当时的江北外滩一带,开始形成新的城市中心。新式马路、学校、医院、银行、邮局、海关、工厂、仓库及给排水管、电力网线等纷纷兴建,许多老城区的商行纷纷转移至此,使得这里成为宁波近代商业、航运业、金融业和工业的诞生之地。

原本封闭集中、界域分明的千年府城,逐步转变为空间开放、多区并存的近代城市;城市业态也由以传统手工业、商业为主体,逐步转变为以近代航运业、金融业、工商业为支撑。这是古老宁波演进的终曲,也是现代港城嬗变的序章。

20世纪70年代,随着镇海港区和北仑港区分别启动建设,宁波主港区开始从三江汇流处转移至甬江入海口,再转到深水海岸线,港口能级也再次实现历史性飞跃。

今天的宁波,正在朝着建设现代化滨海大都市的远大目标迈进,蓝色脉动的“硬核力量”将再一次被彰显。

人文渊薮

天下“宁波帮”从这里起航

三江汇外滩,潮起潮落百余年。1844年开埠的宁波老外滩,一直是“外国人看宁波,宁波人看世界”的重要窗口。

和老外滩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还有著名的“宁波帮”,他们参与创造了风起云涌的中国近代经济史。

自1844年开埠到20世纪中叶以前的宁波老外滩,是近代宁波商帮的起航地、水运文明的见证者。严信厚、包玉刚、邵逸夫等工商业巨子,皆从此处踏上了更加辽远的征途。

在中国传统十大商帮中,“后起之秀”宁波商帮为何强势崛起?宁波大学历史系副主任、副研究员、硕士生导师白斌进行了深层次分析。

“宁波帮”利用宁波老外滩这一通商口岸所带来的发展机遇,以及对内、对外的航运贸易优势,纷纷在此创办轮船公司,其中以朱葆三、李云书等创办的宁绍轮船公司和三北运输公司最为出名。

“宁波帮”在三江口到下白沙一带修建码头,从事宁波至上海等地的运输,特别是从事对外经济活动。他们以上海、宁波为基地,经商足迹遍及长江流域和天津等商埠。

“从老外滩扬帆,去上海、下南洋、闯世界,‘邑人足迹遍履全国、南洋、欧美各地,财富日增’。在与潮和海的搏斗中,宁波人锤炼了经商才干,也培育了敢于闯荡、敢于冒险的精神,成为一个闻名中外的商帮群体。”站在甬江畔的沿江码头,白斌感慨地说。

宁波老外滩现存的31处文物建筑,多处与宁波商帮有关。这里汇聚了严信厚父子、朱葆三、谢恒昌、朱旭昌、李云书等一大批著名“宁波帮”人士的宅第。

在扬善路步行街、中马路步行街和外马路江堤交接口,有一幢巴洛克风格与中式建筑风格交融的跨街大宅,它叫严氏山庄,原是“宁波帮”开山鼻祖严信厚的私宅。严信厚在江北创办的中国第一家机器轧花厂——通久源机器轧花厂,成为宁波工业化的起点。

与严氏山庄毗邻的一幢石库门风格的建筑,是宁波籍的上海大亨朱旭昌的宅邸,他任董事长的大华公司成功制造出第一只国产电表。

从老外滩出发,“宁波帮”纵横四海,成了一代传奇;新时代的新甬商,坐拥“港通天下”的优势,开拓进取,续写“宁波帮”勇闯世界的新传奇。

今年是邓小平同志发出“把全世界的‘宁波帮’都动员起来建设宁波”号召40周年,在这特别的历史时刻,溯源起点,展望未来,一种家国情怀和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而老外滩就像一位老者,欣慰地凝望着这一切——不管宁波人走得多远,他们不会忘记起航之地“老外滩”。

百年跌宕如一梦,东方风来满眼春。踏上新的征途,“宁波帮”和宁波港正在书写新的传奇。

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由唐严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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